第575章 斗茶(上)(2/2)
看着黄臣可不容拒绝的热情,吴永麟简直想哭,这哪里是来喝茶的,简直是来要人命的,这茶不茶,烹饪不是烹饪的,让吴永麟完全后悔来到此地,也是一旁的张三眼尖,发现吴永麟脸上露出窘迫之色,急忙提着的吴永麟精心准备的礼物迈步走了上来,吴永麟如大赦般急忙迎上去接过张三手中用一个大盒子装着的精致礼物,放到了他和黄臣可之间的那张方桌上。
“老师,我这空着手上门总觉得空落落的,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趁回东京,我给老师物色了一道茶具,希望老师能喜欢。”吴永麟说完,揭去了原本大盒子上的方形罩子,只是众人看见眼前的这一切时大跌眼镜。
四只普普通通的陶红色茶杯围在一个小巧精致,上面布满斑纹却并不出众的小茶壶旁边。
看着似乎眼神中透着失望的黄臣可,吴永麟连忙接话道:“老师,我这套茶具叫一龙四凤鹧鸪斑,专门托人定制的,泡出的茶也有那么个名堂,叫什么功夫茶,这壶里面煮出来来的茶刚刚只够四杯,想多喝只能等下一壶了。”
“一个堂堂知府大人恁地这么小气,臣可兄,我这次可是不负所托,将你朝思暮想的‘十二先生’带来了。”
当刘仲甫将那一套既有名字,又有官职的茶具从那个大竹笼中取出在众人面前一字摆开的时候,吴永麟当时就傻眼了,这感情是搬家呢?他对卫朝士大夫爱茶的嗜好完全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十二先生’分别是:韦鸿胪(姓韦,司职‘鸿胪’),名文鼎,其实就是一个烘茶笼的方台;木待制,利济,茶臼(倒茶臼);金法曹,研古,茶碾子;石转运,凿齿,茶磨;胡员外,惟一(葫芦不就一个出口吗,这个太形象了),水杓(这是个量水用具,应该是被破开的一半的葫芦);罗枢密,若药,罗(筛茶的筛子);宗从事,子弗,茶扫帚;漆雕密阁(漆雕是复姓),承之,盏托;陶宝文,去越,茶盏;汤提点,发新,汤瓶(点茶用的热水壶);竺副师,善调,茶筅(调点茶汤的茶刷);司职方,成式,茶巾(洁具)。
里面不多不少,恰好同样有四只黑魆魆的茶盏,听说这东西叫油滴盏。
(宋代饮茶流行使用黑瓷茶具,尤其是福建建窑生产的建盏最受欢迎。宋代时期饮茶方式变为点茶,且流行斗茶,斗茶“斗”的是茶面汤花色白、均匀,黑色的茶盏更易于观察汤花,素有“茶色白,宜黑盏”之说,因此宋代黑盏流行,并成为宋代时期最经典的茶具。建窑瓷有蓝黑、酱黑、灰黑等色,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兔毫盏、油滴盏和鹧鸪斑盏等。建盏因茶而闻名,也因茶饮方式改变而衰亡,是名符其实“为茶而生”的器物。)
“臣可兄,这有茶岂可无茶令,要不臣可兄趁这煮茶的间隙,先起个头?”
“仲甫兄好提议也,那老夫就献丑了,就以范仲淹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起个头: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春暖冰微开。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新雷昨夜发何处,家家喜笑穿云去。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终朝采掇未盈,唯求精粹不敢贪。研膏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圆中蟾。北苑将期献太子,林下英豪先斗美。鼎磨云外首山铜,瓶携江上中泠水。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斗余味兮轻醍醐,斗余香兮薄兰芷。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于嗟天产石上英,论功不愧阶前蓂。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屈原试与招魂魄,刘伶却得闻雷霆。卢仝敢不歌,陆羽须作经。森然万象中,焉知无茶星。商山丈人休茹芝,首阳先生休采薇。长安酒价减千万,成都药市无光辉。不如仙人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君莫羡,花间女郎只斗草,赢得珠玑满头归。”
“我这里也有了,就以东坡先生的《雨中花/夜行船》来应景:今岁花时深院,尽日东风,荡扬茶烟。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闻道城西,长廊古寺,甲第名园。有国艳带酒。天香染袂,为我留连。清明过了,残红无处,对此泪洒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暇余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
当黄臣可和刘仲甫依次明目张胆的抄袭前人的诗句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望向吴永麟后,吴永麟兀自摇着手上的那把折扇,似乎根本就没把这所谓的斗茶诗当成一回事。
“吴大人这到底是心焦呢还是脸热?我看吴大人这身子刚入了蜀,心境恐怕也入暑了吧。”刘仲甫之所以想让吴永麟难堪,他本身就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虽说官场上那一套他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猛然和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同坐在一个屋檐下,他嫉恶如仇的性情立马展现得无疑,和黄臣可同为官家少师,一个教官家学问,一个教官家对弈,对于当下官家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刘仲甫足以洋洋自得一辈子了,自然没把吴永麟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官放在眼里。
旁边的澹台玉瓶也被急的面红耳赤的,看着似乎完全没辙的吴永麟,完全帮不上忙的澹台玉瓶只有干着急的份。就在此时,背后一个人将一个纸团塞入了澹台玉瓶的手中,那人正是在一旁偷偷注意着场面中情形的黄妙灏。
只是澹台玉瓶还没来得及将那刚刚得到的纸团递过去,吴永麟似乎灵犀一现,一首同样抄袭茶圣陆羽的《六羡歌》:“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脱口而出。
“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澹台玉瓶看着一旁眼犯花痴的黄妙灏,急急的展开那张纸团,上面赫然写着和吴永麟刚刚念出来一字不差的《六羡歌》。
这一场比试,高下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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