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那个小丑（1/2）

刚刚经过那么恐怖的事情, 瑞奇现在整个人的神经都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自己最恐惧的事物的。

十三岁瑞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哪怕他平日里表现的在大胆，此时也有些承受不住。

左思温暖的怀抱让他的恐惧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趴在左思的怀里面, 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左思并不擅长安慰人, 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她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供他依靠哭泣的怀抱罢了。

瑞奇到底是个男孩子，哭了一会儿之后，心里面的那些恐惧也宣泄了不少，他止住了哭声, 抬起手来抹了抹眼泪, 然后从左思的怀里面钻了出来。

“斯坦，我不是, 其实我是眼睛里面进了沙子。”

刚刚还趴在左思的怀里面哭，转过脸却说其实是眼睛进了沙子, 瑞奇用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来糊弄左思，想要维持他残存不多的自尊心。

即使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 他也没有办法卸下心房, 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了出来，瑞奇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 他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来维持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左思没有戳穿他, 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而是继续询问瑞奇在工具间里面的事情。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左思的体贴让瑞奇心里升起一丝很怪异的感觉，只是没有等到那种感觉酝酿发酵，便被她后面的话给冲散了。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瑞奇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不过却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抖得那么厉害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回忆刚刚看到的东西。

在工具间的时候，瑞奇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长满了黑毛的狼人，他被吓坏了，疯了一样地往外面跑，可是工具间的门却像是被人给锁上了，惊慌失措的瑞奇越急越慌，根本就无法将房门打开。

他听到那个狼人用奇怪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恐惧从心底深处不断地往上翻涌，很快便将他整个人所吞噬。

瑞奇闭上眼睛，拼命地大喊大叫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那个一直在叫着他名字的声音消失了，瑞奇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一个穿着怪模怪样衣服的小丑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恐惧到了极致，似乎就不再感觉到恐惧。

明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儿，他应该忘记那个让他感觉到恐惧的存在，可是越是想要忘记，却记得越清楚。

他记得小丑那红通通的鼻子，记得他那肥硕的身体，记得他像是刷了一层又一层白色油漆的面孔。

明明是给人带来欢笑的小丑，在游乐场遇到的那些小丑，怪异丑陋的模样和那怪模怪样的表演，都会惹得他捧腹大笑。

可是出现在这个阴暗狭小空间的小丑，只会让他觉得恐惧害怕。

小丑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他的手里面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彩色气球，那样鲜艳的颜色，却更加让人觉得阴森诡异，他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露出了像是锯齿一样的嘴巴，他喊着他的名字，用充满诱惑地语气问他。

“瑞奇，你想不想要漂浮，这里有很多你的小伙伴，跟着我一起来，我会让你感觉到快乐……”

瑞奇吓疯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生生地将紧锁的房门扯开了，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小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耳边，在他的身后，在四面八方响起来。

“你逃不掉的，瑞奇，你会属于我，你会陪着我，你会和我一起漂浮……”

断断续续地将那可怖的经历说完了，瑞奇抹了一把脸，喃喃地说道：“是我疯了吗？我怎么会看见那么可怕的东西……”

瑞奇转过头去，看着静静地陪在她旁边的左思：“斯坦，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我都觉得我疯了，可是我真的看见了，那么可怕的东西，天啊，我怎么会看见那些？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说着，瑞奇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眼瞅着他似乎又要开始哭了，左思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没有疯，我也遇见过那个叫人跟着它一起漂浮的小丑。”

“你也遇见过？！”

瑞奇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左思：“难道你也跟我一样发疯了？”

“我没疯。”

左思如是说道，然后将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瑞奇。

在左思说出她的遭遇之前，瑞奇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可是在知道这两天，左思已经被那个小丑骚扰过无数次之后，瑞奇竟然觉得，自己所遭遇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若是他遭遇左思所遭遇的那一切，怕是早已经被吓疯了。

有了左思做对比，原本十分的恐惧感，降低到了三分，他揉了揉眼睛，同情地看着左思。

“斯坦，你受苦了。”

左思有些奇怪，她看着斯坦，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受苦吗？我没有受苦。”

瑞奇：“……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没有。”

“不会害怕？”

“不会。”

“不会恐惧？”

“不会。”

“……”

左思并不是在说谎，那个东西除了诱惑和变成让人心生恐惧的东西之外，似乎就再没有其它的能力了。

相比较左思从前遇到的那些东西，这个东西的能力显然有些不够看了。

瑞奇呆愣愣地看着左思，感觉她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自己的认知。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是在这一瞬间，瑞奇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朋友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草坪上面，看着学校院墙外面那高耸的烟囱。

自从工厂关闭了以后，那一直常年冒着烟雾的烟囱便不在往外冒烟了，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有些不太适应，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人真的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在草坪上面，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连动作都和刚刚一模一样，没有变过。

坐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瑞奇有些撑不住了，他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躺，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上面。

“真舒服。”瑞奇喃喃地说道：“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夏天。”

左思侧头看着呈大字型躺在那里的瑞奇，开口道：“时间不会停下来的。”

“所以说希望啊，永远都不可能的希望，你不觉得这样有一种悲凉的美感么？”

左思：“……不觉得。”

瑞奇撇了撇嘴巴，感觉和左思之间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虽然她的胆子很大，不过很显然，她也不过只是个傻大胆而已。

瑞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谢谢你相信我，斯坦。”

“不用谢。”

“嗯。”

两人在后操场待了很长时间，直到课间休息的时间过去，上课铃打响，他们方才匆匆赶回了教室之中。

下午的课程枯燥无味，瑞奇只认真听了半节课，便趴在了那里不想在动弹。

瑞奇原本想要睡觉的，结果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左思。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听着课，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点儿什么。

瑞奇：“……”他认识的那个斯坦有这么勤奋么？

自己的好朋友那么勤奋努力听课，他在这里睡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瑞奇默默地爬了起来，强打着精神听课。

学校有规定，下午六点以后绝对不允许留在学校之中，所以他们下午只有三节课，上完了之后，就能回家了。

从学校到镇子上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贪玩的小孩子很少会有坐校车回去的，基本上都是结伴一起回家，在路上边玩边闹。

瑞奇原本要死不活地坐在那里听课，结果听到放学铃声想起来的时候，他立马生龙活虎了起来，将书本文具全都塞进书包里面，他将书包背到身上，看着旁边还在慢慢悠悠收拾东西的左思，忍不住催促道：“斯坦，你快一点儿啊，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我知道了。”

左思答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即便如此，等到她收拾好的时候，班里面的学生也走的差不多了，左思背着书包站了起来，她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瑞奇，忽略了他脸上那充满怨念的表情。

“走吧。”左思说道。

瑞奇有些无语，他看了看左思，没有说话，率先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出了教室，正好看到比利他们从隔壁教室里面出来，贝芙丽一眼便看到了瑞奇身后的左思，她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快步朝着左思跑了过来。

“斯坦！”

班就跟在贝芙丽的身后，他原本想要和贝芙丽说话的，可是看到贝芙丽头也不回地朝着左思跑去，班的神情黯然，他低下头去，不想看到贝芙丽和左思站在一起的画面。

贝芙丽对左思很热情，左思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善意，和她相处的时候左思也觉得很自在，因此她对贝芙丽的感觉还算是不错。

“贝芙丽。”

左思朝着贝芙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六个小伙伴又聚在了一起，小树林里面的水坝才修了一半儿，几个小孩子心里面都惦记着，若是平时，他们会走路回去，今天他们却想坐校车回去。

其余五个人都同意了，左思随大流，没有其它的意见，既然做出了决定，大家便一起朝着学校的停车场走去。

比利艾迪走在最前面，走在中间的是班和瑞奇两个，他们的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密，两个人凑在一起，一直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贝芙丽和左思两个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般情况下，一男一女凑在一起，找话题的一般都是男性，不过左思是个披着男人皮的女人，她虽然对贝芙丽的感觉不错，可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前面的四个人一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她们两个这么安静实在让人觉得别扭，当然，左思这样子的人不会觉得别扭，不过贝芙丽会觉得，她觉得两个人在这么一直沉默下去，气氛会变得越来越尴尬，她又不想去找前面的人，插入他们的聊天话题之中，她吭哧吭哧地想了半天，终于找出来合适的话题来。

“斯坦，中午的时候，瑞奇他到底怎么了？”

瑞奇中午那大喊大叫像是疯了一样的样子，贝芙丽也看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后来，她想起自己遇到的事情，便从心里面冒出来一丝丝的不安。

难不成，瑞奇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么？

她和瑞奇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询问这种事情的地步，贝芙丽便想迂回地从左思这里知道点儿什么。

左思愣了一下，想起来中午的时候，瑞奇最后对她说的话。

“斯坦，我刚刚告诉你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能够知道，不敢旁人说什么，你绝对不要告诉其他的人。”

“贝芙丽，我不能说。”

瑞奇再三交代，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可以说，左思已经答应了瑞奇，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将他们的秘密告诉别人。

“这样啊。”贝芙丽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对斯坦一点儿都不理解，她被他所吸引，想要靠近他，触碰到他心里面的东西，可是他对她，似乎一直都是淡淡的，和对比利，对艾迪，对班，没有一丁点儿的区别，贝芙丽的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也仅仅是有一点儿不舒服罢了。

“不能说嘛？”

“嗯。”

“斯坦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贝芙丽又问道。

左思想了想之后，回答道：“上课算不算有趣？”

贝芙丽：“……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上课是有趣的事情么？贝芙丽感觉自己和左思之间好像隔了一条能塞下无数个人的巨大鸿沟，明明只是比她大一岁而已……

六个人很快便到了校车那里，贝芙丽先一步上了校车，和班坐到了一起，她觉得继续和左思尬聊下去，会把她对左思的那些好感全都给败光的。

距离产生美，哪怕是小小的一丁点儿距离。

班身边的位置被贝芙丽给占了，原本要坐在班身边的瑞奇脚步一转，在左思的身边坐了下来。

“斯坦，你是把贝芙丽给得罪了？”

瑞奇看了一眼前面和班说说笑笑的贝芙丽，低声询问了一句。

左思侧头看向瑞奇，摇了摇头：“没有。”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们聊得很开心。”

“(ˉ▽￣～) 切~~，聊得很开心的话，贝芙丽为什么不肯和你坐在一起？”

瑞奇显然并不相信左思的话，他切了一声，又看了看前面两个相谈甚欢的人，觉得一定是左思在言语上面得罪了贝芙丽，他让左思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在不停地追问着。

左思一脸冷漠地看着在她面前说个不停的瑞奇，最后扔给他四个字。

“不告诉你。”

瑞奇：“……”

校车开得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镇子上面，大家在校车停靠点下了车，约好了半个小时以后在小镇外面的小树林里面会和。

左思背着书包回了家，爱丽丝还没有从学校里面回来，左思径直回了房间。

约定的时间在半小时以后，还有时间，左思将书本从书包里面掏出来，准备开始写作业。

老师布置的作业并不多，左思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写完了。

她的速度很快，字迹也写的十分工整，至于对不对，她就不能保证了。

写完的作业收进书包里面，左思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想了想，起身准备过去。

叩叩叩……

敲击的声音从玻璃窗处传了过来，左思转过头去，便看到瑞奇趴在窗户那里，他伸出一只手敲着窗户，吸引着左思的注意力，见左思看了过来，瑞奇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

“斯坦，过来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趴在窗户那里的人有着瑞奇的样子，瑞奇的声音，却说着瑞奇从来都不会说的话，左思皱着眉头看着趴在那里的瑞奇，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斯坦，你为什么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