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43 特别篇 旧神(四)(1/2)
“越文明,越孤独。”
这句话出自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著作《百年孤独》。
回顾自己这几十年的人生,我感觉我对这六个字的理解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也是我人生中最荒诞、最自由也最充满期待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的我经朋友推荐开始尝试阅读这本经典。
不得不说,我很快就被这本书中的文字所折服。
更为翻译这本书的人鼓掌。
它真的太奇妙了。
没有什么太过做作的为了读起来很漂亮而使用复杂生僻的字或者词,它的精美藏于每一个普通的字组成的一系列华美的句子中。
那时候的我,以读过这本书为荣,到处卖弄,时不时的还会自以为是的向别人解释书中一些经典的桥段或者句子。
我印象颇为深刻的就是这六个字。
“越文明,越孤独。”
大概是我生在一个大家庭里的缘故,我乐于分享,敢于表达,又善与写作,所以我并不能完整的体会和理解那种孤独。于是我便如同东施效颦一般,自以为只要把自己与那些凡俗的东西隔绝起来,便自然而然的能够体会一种我认为的曲高和寡般的孤独。
所以少年时代的我理解这六个字,便是一个人在文明与知识的海洋中泛舟,探索的越深便越是难以遇到知音好友,因而孤独。
可到了我的家庭因为一些琐碎到不值一提的原因分崩离析,我的少年时代也就此宣告结束的时候,为谋生计的我开始逐渐的在生活中重新领会这六个字。
当我看到城市的繁华与我无关的时候,当我一个人在拥挤的街头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的时候,我开始明白,这里所说的文明与孤独或许是带有阶级性的。
不同的阶级理解的孤独各不相同。
而且并不是说你所在的阶级越高你的孤独感就越少……或许恰恰相反。
远离了世俗,远离了那些与自身身份不同的圈子,站在高处的人反而更容易孤独。大体是因为物质的需求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而精神的世界依然空虚的缘故。
这不仅是个人的孤独,更是社会性的,乃至人类整体的。
到了现在。
看着森林里的一切都被那聚拢的光照亮,那些藏身黑暗中无法折射出色彩的树木和土壤都变得熠熠生辉的时候,我忽然对“越文明,越孤独”有了新的理解。
山风呼啸,我早已忘记此行的目的。
正如我很多时候跟朋友去旅行,我总是容易掉队的那一个。不是我路痴容易迷路,而是我太容易被风景吸引住,渴望为每一寸风景停驻。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如此。
我隐约还记得我是跟着高桥银子来见那位被她称作大人的“旧神”的,那位被冠以安魂之乡接引者的雅拉姆斯。
但我忘记了我要注意什么,要警惕什么。
当光亮不断攀升,本来鲜艳的色彩又逐渐的被它夺目的闪耀遮蔽起来……不……是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被它吸引过去。
而且最让我意外的是,这光虽然亮的可怕,却并不刺眼。
我清楚的看到光亮中有一个女人缓步走来,而后一切归于寂静。待到万物安宁,光亮消散,我发现我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鲸鱼不见了,四周是白茫茫的翻着淡蓝色光晕的土地。
我低下头感觉就像是踩在了一块巨大的方糖上,那种惊人的密度实在罕见。我有些迷茫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声:“银子?你在哪?”
没有人回应,似乎我已经被遗忘在这片奇异的土地上。
天空中似乎有一个太阳,但它泛着冷光,看起来并不耀眼,光落在身上也并不灼热,甚至还有些意外的冰冷。
光着脚前进的我非常不安,我一边向前走,一边四处的查看,总担心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出现。
就这样,我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了十几分钟左右。
一个巨大的深坑和一个高悬于天空中的残缺球体出现在我面前。
起初从远方看上去就像一朵奇特云彩的残缺球体在我靠近之后才终于显现身形。它相当的庞大,直径起码得有几百米。
通体光滑,只可惜它被打碎了,残缺的部分不知所踪,剩下的部分孤独的悬在那诡异的深坑上。
深坑是不规则的,坑底不是黑暗,而是一个螺旋的风暴眼。
置身坑边,我能感受到它正在吸纳这个世界的物质,但十分轻微。
见此奇景,我自然多看了几眼。
可几眼之后就是乏味了。
“喂,到底有没有人在啊?这是哪?”我高声叫喊,发散着内心的无助与愤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嗓门喊出了效果,总之那残缺的圆球居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当时就把我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那感觉就好像是被两百个低音炮正面击中了一样。
想象不出来?
唔……但我体验过,只是这一次没有两百低音炮对着我,我依然被震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当我爬起来的时候,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
回头一看,是高桥银子那丫头。
我愣了几秒后没好气的抱怨道:“这是神打了个喷嚏吗?”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桥银子背着手走过来道:“比喻的不够恰当,实际上,这应该是那位大人在向你问候。”
“什么?问候?”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扶着膝盖好半天才缓过劲直起身道:“可我感觉我快死了……”
“唔,这很正常。”高桥银子司空见惯,她走上前看着那高悬于天空中的残缺球体道:“看样子她今天心情确实不错,居然会允许你和我同时进入她的思维殿堂。”
“思维殿堂?”我努力尝试理解,然后又说道:“福尔摩斯?”
“不,不是一个东西,你最好少看点电视剧,多关注下现实。”高桥银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知音,起码在我看来是如此。
她懂得很多,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障碍。
我缓了口气问道:“所以……这是她的内天地?还是什么东西?”
高桥银子却皱眉警告我道:“大叔,我记得我们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了,不要用你的传统思维尝试去理解和认知它们,它们是‘旧神’,不是人,只有纯粹的神性,没有我们自以为是的人性,如果你觉得你的理解方式很聪明的,甚至还觉得很有趣的话,那你就太愚蠢了。”
我被高桥银子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无力反驳,可在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了,实在有些丢脸。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终于缓过劲来。
高桥银子并不介意这些细枝末节,她继续看着那残缺的球体道:“其实……我以前和你一样,尝试过去理解它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后来我发现,我的所有想法都被局限在了人的境地中,根本不可能得到超越与解脱,所以……我想来想去,似乎都是围绕我们自己的。”
我闻言后却笑了:“这很正常吧,毕竟如果它们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毫无意义,那我们又何必去惊扰它们,人不可能去关心不可对抗的东西,不是吗?”
高桥银子却摇摇头,不赞成我的观点:“大叔,你这话其实很没道理,你不觉得吗?”
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怎么说?”
“唔……就好比人终有一死一样,既然我们对抗不了,又何必去探寻死亡的秘密呢?是什么力量让我们有自信认为我们可以对抗死亡呢?嗯?就像你来新东京市采访我,想要通过我了解旧神一样,你的行为意义何在?”高桥银子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一个反问,两个抽象的思考。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想了一会我就笑了。
“我不是搞哲学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记者,偶尔会画点素描,或者去人少的地方搞摄影,总之……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我可不认为我能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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