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关于男人（1/2）

()　　那么，俊熙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对男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呢？那应该是在他刚刚入伍，忍受新兵期遭受老兵虐待时所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入伍不久的新兵们刚刚经历过负重急行45公里跑的紧急训练任务，每个人都累得要死，瘫倒在各自的床上埋头大睡。突然，寝室的门被几个喝私酿酒喝得醉醺醺的老兵踹开了。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管新兵们有多累都要马上站起来向老兵致敬行礼。但当时俊熙实在太累了，他一点都没听见老兵们闯进来的声音，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于是，被私酿酒弄得人鬼不分的几个老兵像饿狼遇见羊一样把俊熙从床上拖出去狠狠揍了一顿。看到战友无故被围殴，几个长期被老兵欺负的新兵们都觉得气不过，他们一起冲出去和老兵打了起来。几个醉醺醺的老兵当然不是新兵们的对，俊熙被救了出来，老兵遭到了爆打。几乎所有曾被老兵欺负过的新兵在那天晚上都上了，老兵自然吃亏不小，可他们哪里肯善罢甘休呢？几天后，那几个挨了打的老兵叫来几十个同伙（都是些入伍两年的老兵），将新兵们的寝室团团围住，命令所有新兵从寝室出来，跪在地上接受惩罚。这一次，虽说在人数上新兵并不比老兵少，但由于担心引来更多老兵的报复，新兵们几乎都没有还，把身子蜷起来用双抱住头部任由老兵们踢打。俊熙是那天晚上被打得最惨的一个，后来他被抬到床上，右眼又青又紫，肿得老高，甚至连东西都看不清了。俊熙第一次忍不住哭了出来，既因为无故遭到老兵的欺负而感到委屈，也因为由于自己的缘故而连累同寝室的所有人都挨了打而心怀愧疚，感到很对不住大家。可他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是默默抽泣。就在这时，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睡在他旁边床位的一名新兵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张开有力的双臂给俊熙一个安慰的拥抱。俊熙迎合着他的拥抱，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一个劲儿地向外涌，打湿了那个新兵的衣领和他的脖子。那个新兵一动也不动，任由俊熙在他的怀里哭泣。等到俊熙哭得差不多了，那名新兵才起来，在俊熙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了一个吻，并对他说，“只要咬牙挺过去就会成为老兵了”，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但那天晚上，俊熙却没有睡。一种超越个体的温暖感动并充盈了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在那之前，俊熙从没记得过有人那么温暖地对待过自己。那个吻意味着什么？俊熙也搞不明白，也许那只是战友之间的真挚友情的某种体现而已，但那温柔而又湿润的触感始终让他难以忘怀。

后来，这群被老兵欺负的新兵们终于熬出了头，当他们自己也成为老兵的时候，欺负新来的新兵报昔日之仇也就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这种无止境的轮回逐渐被大家接受为是一种每个人都要经历与承受的潜规则。

在八线以北的那个山洞里。士兵们每天都要在黑暗摸索着进入寝洞，像并排挤放在火柴盒里的火柴一样，一个挨着一个睡在草席上。生活虽然很不方便，但毕竟是前线，每个人都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和南边的那群狗崽子们打起来，是活是死都很难说。老兵们也都把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鬼故事讲给新兵听，比如在山洞的某某处经常徘徊着几个挖掘山洞时被炸药炸死的工程兵的冤魂，他们经常附体于八字弱的活人身上，吸食阳气，最后一点点把活人折腾死……

俊熙刚来八线的时候也曾害怕过，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如果有的话，还能让居住在这寝洞里的士兵代代更新吗？再说，就算有鬼，恐怕也不只是那几个工程兵吧，向前追溯下去，祖国解放战争不是也有不少士兵在这一带阵亡的吗？那还包括些国志愿军和美国鬼子呢，怎么没听说那些鬼魂出来吸食阳气呢？莫非外国鬼和朝鲜鬼的口味不一样？但毕竟已经成为了老兵，总得把寝洞的鬼故事传统向新兵们传授下去吧？这么优秀的传统化怎么能让它在这一代兵的嘴里断了呢？于是他开始添油加醋，不仅把那几个工程兵的冤魂经常出来吸食阳气的传说如实讲述出来，还添油加醋的把祖国解放战争阵亡的外国鬼也加了进来，甚至还有壬辰倭乱的考古级冤魂，反正这座大山底下压着不少鬼，都因为挖掘山洞，把这些鬼都释放出来了，他们的冤魂整天在洞里飘来飘去……就在他讲到兴头上的时候，俊熙突然感到有一只臂从他身旁伸了过来，轻轻搂住了他。那是个刚刚来到八线服役的新兵，龟城人，才16岁。俊熙把头转向那个男孩，在黑暗尝试着辨别他的表情，但隐隐发觉那个男孩在哭。

“怎么了？害怕了？”俊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