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电视台”（1/1）

()　　在保温箱里观察了一个月，谢天谢地，“电视台”的体征终于正常起来了。他变得能吃，好动，体重也蹭蹭地涨了上来，完全和其他健康的孩子没有不一样的地方。这让高龄得子的夫妇满是欢喜。在住院五十一天后，医生同意他们带着“电视台”正式出院。

“电视台”在小的时候并未表现出任何异于他人的天赋，相反他在语言表达上的能力要比同龄人迟缓了一两年。他说话的时候鼻音特别重，好像患了鼻炎一样，可去了医院做检查后结果却一切正常。这让李万奎和朴春香很是苦恼。李万奎异常溺爱他的儿子，无论儿子的要求是什么他都尽量予以满足。比方说，当“电视台”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如果他看上了哪个小朋友里的玩具，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抢过来归自己所有，而李万奎明知道儿子做出了这种事，也不会刻意去批评儿子，反而夸奖他的行为勇敢。即便对方的家长找上门来，李万奎也不会批评儿子，而是通常以花点小钱给对方小孩买点礼物作为补偿的方式处理这类事。久而久之，“电视台”的霸道行为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那时，李万奎正担任着千里马电影制片厂洗印分厂厂长的职务，掌管着朝鲜唯一一套由东德引进的现代化电影胶片洗印设备，按照后来成为了国家领导人的电影导演金正日的说法，“正是那套设备使得我们的电影洗印技术一夜之间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由于这个原因，在众多的电影界大腕看来，李万奎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决定他们作品声光质量的最后魔法师，几乎每一位电影导演都想尽办法讨好和巴结李厂长，希望他能在后期洗印配光时督促技师对自己的作品予以特殊关照，成就自己的事业。这样一来，“电视台”理所当然就成了各位电影导演巴结李厂长的切入口，毕竟他异常溺爱儿子的传闻早就遍及电影界，人人都知道李厂长有个“掌宝”，“送金送银不如送玩具送零食”也就成了那些想要贿赂李厂长的电影导演们的共识。那时在制片厂的9个摄影棚里经常能看到“电视台”的小小身影。他在摄影棚里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经常干扰正常的拍片秩序，为了不让“电视台”捣乱，导演们会事先把他抓住，抱在怀里，然后拿出糖果堵住他的嘴，再把他的里塞上不会发出噪音的无声玩具，让他老老实实的看着大家拍电影。六十年代活跃在北方电影界的许多电影导演都曾经抱过这个小家伙，其最有名的，也是“电视台”长大后经常夸耀的一位，无疑就是后来成为了国家领导人的电影导演金正日。

从前深受父母溺爱的“电视台”，如今成为了众多电影界大腕共同宠溺的对象，这对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电视台”变得任性，自私自利、冷漠无情、蛮横霸道，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生来就应该像皇帝那样受到全世界的礼遇，所有人都应该为他服务，惯着他，稍不顺心就大发脾气，甚至辱骂他的父母。这一点随着“电视台”的一天天长大，变得愈发明显。那是“电视台”在就读初时发生的事，有一次，“电视台”因未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而被他的数学老师批评，这孩子不仅顶嘴，站起来用指着那位比他父亲的年纪还要大的数学老师的鼻子破口大骂，后来甚至举起了自己的椅子朝老师砸去。这在这个以尊老爱幼，尊师重道为社会伦理基石的国度里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闻。全校师生都被“电视台”那畜生一样的野蛮行径所激怒，纷纷站出来对他指责，有人甚至威胁要杀了他。校方顶不住师生们的怒火，为了平息事态，最终只好把“电视台”开除。直到这时，李万奎才意识到自己长期的溺爱可能已经毁了儿子。他忍不住解下皮腰带想给儿子一点教训，把儿子从错误的深渊拖回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的皮腰带还没抽打到儿子的身上时，他的宝贝儿子竟然先出了！“电视台”把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摘下来狠狠砸向了自己的父亲，当场就把李万奎砸的头破血流，随后便离家出走了。那一年，“电视台”只有十岁。

“电视台”15岁的那一年，李万奎把儿子送去军队当兵。兵种是后勤兵。虽说当兵是每个朝鲜公民都必须要承担的国民义务，但李万奎之所以早早把尚未成年的儿子送去当兵，更希望的是儿子能在军营得到历练，变得懂事。不过，由于担心儿子的身体吃不消，爱子如命的李万奎还是不得不在幕后运作，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费尽力气才把“电视台”的服役地点由苦寒的咸镜北道山区改成了距离平壤不远的黄海北道沙里院市。沙里院市是一座以风景秀丽而著称的休养地，素以“朝鲜的杭州”而闻名天下，那里的生活条件并不比平壤差多少。即便说驻扎在沙里院市的人民军第820坦克军团是专门为了抵御敌人从南方入侵首都平壤的最后一道重兵防线，士兵们的日常训练很艰苦，但那时几乎人人都知道南方在那位美帝走狗，前日军将校，大朝奸朴正熙的高压统治下民不聊生，南伪军经常发生一些不堪忍受虐待和饥饿的士兵脱逃的事件，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北南双方保持着紧张的军事对峙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认为这场仗最终能打的起来。至于那群南方的草包饭桶有可能打过来进攻平壤的传闻，更是荒诞无稽的笑话，根本没有人相信。因此，用“惬意”这个字眼来形容“电视台”在沙里院市的后勤兵生活无疑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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