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时光(四)(2/2)
没有人知道,因为他谁都没有通知。她想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除了他以为还有更重要的人来过没有。难道,那天看见的那个男的,是她在意的人吗?
金利诺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没有。”
一个都没有,这些天一直都是他守着她。
没有吗?没有好——
慕品昕低下头,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原来妈妈不知道。可是在金利诺眼里看来,她的失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她受了伤,从摩亚多瓦王国狼狈的逃回来的时候,她打过一次电话给妈妈,那时候妈妈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她没有问过她出于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她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之后,沉默了很久,她只是说了一句,我没有你这样懦弱的女儿。这一次,她是真的受了伤,妈妈不可能不知道。在她心里,她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
“你好,慕小姐。”
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过来,脸带着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肖医生,你好。”慕品昕在过去的几年是看着别人躺在床跟她打招呼,而现在角色转变了,让她还真有些不适应了。“我只是大腿静脉被划伤,其余的都是小伤。我应该回家静养,在这里呆着会浪费更多的资源。”
“我同意你的这个观点。你还记得在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当然,记忆犹新。我去参加一个医学会,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你不知道,我是一名医生,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慕品昕笃定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医生,一副前辈姿态的样子。
肖医生默默的点了点头,“可你现在是病人。”
慕品昕真是恨这两个字,她有些气馁了。“那你把电话借给我总可以了吧。”
“你是要打给你的监护人吗?”
“我看去还不到十八岁吗?放心好了,我是打给我朋友让她来看看我。作为一个病人总得有病人该享受的权利吧。”
肖医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电话递给慕品昕。
慕品昕接过电话,见旁边这位年轻的医生没有回避的样子,按下号码键盘。刚按下一个键,她忽然想不起一个号码来。她有两个手机,一个是装满了电话号码的工作手机,一个是里面什么都没存号码的手机,她一直都是寻找名字拨号。可是现在她记得那些名字,可记不住号码了。去参加医学会之前,她两个都没带。
“你知道自然基金会的联系方式吗?”
“基金会?”
她忘记了,医生和基金会是没什么关系的。
“你的手机怎么连的功能都没有?”她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个除了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手机,这下让她怎么去找唐音?
肖医生苦笑,“班时间只能用这个手机,怕我们带着高端手机做工作以外的事情。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别人。要不你问你男朋友?”
男朋友?
慕品昕充满疑惑的看着他,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不会说的是金利诺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
“是吗?可是他那么紧张你。金先生!”肖医生瞥见进门的金利诺一脸的晦涩,“慕小姐的身体状态还不错,醒来后精神也还可以。等会我把镇静药停了。”
慕品昕听见后面的猛地叫起来,“你说你给我用了镇静药?是什么药?你知不知道那样会损伤我的脑神经?你还给我用了什么药?医嘱呢?把医嘱给我看看。”
一个人知道自己是什么病的医生,总是能找到合理的药用在自己的身,可是可仅仅用于少数部分的医生。俗话说,医人不能医己。
慕品昕想起刚才金利诺说的,她昏迷了三天,那么这个医生给她用了三天的镇静药,天啊,那的损伤她多少的脑神经。
“慕小姐,你放心吧。我用的剂量并不大,不然你怎么这么快清醒过来了。”肖医生苦笑。
慕品昕想了想,好像也是,如果是重计量的话,她醒过来之后,精神也不会这样好。
“慕小姐,你要好好的修养,不然腿会留下很长的伤疤。”
慕品昕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伤疤?你觉得我身的伤疤还少吗?不过是新的结缔组织取代了受伤的组织,而在皮肤留下的伤痕而已。”
肖医生赞同的点点头,“很标准的医学解释。”
金利诺把她救出来放在救护担架的时候,那些医务人员查看她受伤的腿,也让他看见了她的腿有着的那些狰狞的伤疤,那些是被猛兽所咬伤的。可让他更加难过的事,是一名医生问他,慕品昕之前受过什么伤,有什么过敏史没有,又或者是什么血型。这些他都不知道,好像他只认识眼前这个人,并不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一切。
这几年,她还发生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蓝色外套的人站在她旁边,却一直都不说话,房间里忽然流动出一股尴尬的气氛。
慕品昕拿着手机,在脑海里搜索着她能记住的号码,可都变成了一串凌乱的数字。“我累了,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她拉过被子直接盖在头,脑子里闪过零碎的念头。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肖医生走到金利诺身边,轻声的说:“金先生,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金利诺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从头盖在脚的慕品昕。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在走廊最尽头,肖医生说:“金先生,慕小姐现在身体状态还是很好的,从她说话和行为意识看,这次车祸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过我还是会安排心理医生过来看看。慕小姐很坚强,或许和她也是一名医生有关,不过我也见过一些医生出了事故之后,会忽然间性情大变,变得脾气暴躁,性格阴晴不定。是因为他们自身不能将自己的角色转变过来,这方面金先生你要注意一下,如果慕小姐有这方面的改变,一定要及时的通知护士。通常这一类患者会存在一定的自残的倾向。”
“自残?”
“是的。他们的思想停留在自己是一名医生的身份,不会接受自己是病人的身份。会拔掉自己身所有有关治疗的东西。”
金利诺面色凝重了很多,“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类事情,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采取约束,尽量不让她伤害自己。”
金利诺点了点头,伸手摁住额角。
他不懂,为什么慕品昕听见医生说会留下疤痕的时候,那么的淡然,毫不在意。仿佛那些伤疤无关紧要,女人最不能忍受的是身体有难看的疤痕,她们会选择一切办法去磨灭它。他不知道,这下,该何去何从。
病房里,慕品昕掀开被子,她受伤的大腿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手没有留置针之类的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脖子,在锁骨下摸到了一个硬梆梆小正方形的东西,还有一根细小的管子。她咬了咬牙,该死,居然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给她做了锁骨下深静脉穿刺。慕品昕找到贴在皮肤的一张透明敷贴的边缘,把它撕开,扣住那个小正方形的东西试着一点一点的把它拉出来,埋在她锁骨下的一根长管被拉出来,接着小伤口开始源源不断的冒出血来。她感受到一股暖流沁透了衣服,变得湿漉漉的。她伸手摁住小伤口,把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腿挪到床沿边,伸着脚趾勾着地板,等到她单腿站稳之后,开始挪动着受伤的那只腿。
病床旁边放着一个助步器,她伸手能够着,那是,残疾人才会用的东西。她不是——
慕品昕拽紧被单,恨恨的捶打床垫。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偏偏让这个人看见她最狼狈的样子,想一个残疾人一样躺在这里。她最不能忍受的,是看见那个人眼流露出的任何怜悯,她更加的不需要他的关心。
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
她现在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算再也看不见他也好。她努力了,可是还是不行。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失而复得,更没有从天而降的幸福。
她扶着床旁的柜子,把脚拖出来,慢慢的挪动,那只脚犹如重铁一样让下坠,她的身体在颤抖,一只脚远远的不能够支撑起整个身体的力量。她慌张的握紧桌子边缘,身体不住的在颤抖,现在能借助的工具也只有这个东西。而柜子边,也有一个拐杖——
她不是残疾人,不需要。为什么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有?她想要靠自己走出去这么的难吗?她试着挪开第一个步子,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不幸的是,她受伤的那只脚先着地,整个力量都集聚在那只腿,瞬间一种剧痛将她撕裂成两半。
慕品昕低低地哀嚎了一声,咬紧嘴唇,不再发出半点声音。她这样静静地趴在地,冰冷的地板驱散着集聚在心里的火热。
又一次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在金利诺以为她还昏迷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不能再她清醒的时候再说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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