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美学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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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正站在你身边——静静地看着你呢。”

韩明的声音透过不知道安装在哪儿的扩音器传来, 他的音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高昂, 反而渐渐放轻, 说话时就跟哼着歌儿似的。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兴奋感却没有随着声音的降低而渐弱，而是越发强烈，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喜欢吗？喜欢吗？……她们很漂亮吧？”韩明哼着古怪的调子, 自娱自乐一样, 极力推销着自己的“作品”，“这种时候，她们才是最漂亮的啊！而我……而我把这份美丽保存了起来！你一定会喜欢的吧，我知道, 我都知道……”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同漏风的破音箱，嘶哑难听：“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抗拒永恒的美丽！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看到了吗……摆在你面前的, 是连时间也无法腐蚀的永恒之美！”

姜云衣脊背挺直, 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她面前的是数量难以估计的少女雕像，放眼望去满满当当地挤占了整个地下室。

雕刻这些雕像的技艺真的非常不错，每位少女的面容都宛若真人, 她们轻扬嘴角，面带微笑，双眸朝着你的方向时, 某个瞬间竟会让你产生她们是真真切切在注视着你的错觉。

原来……当这些石雕超出了“艺术品”的范围之后, 给人的感觉竟是截然相反。如果单纯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待, 雕刻者将她们塑造得越是接近真人，人们就越是会惊叹赞赏；可一旦知晓了这些石雕的本质是什么，这种与真人无差的面容却又叫人打心底里作呕。

她曾听朋友提起过一个名为恐怖谷效应的理论假设，大意是当机器人的外表与人类的相似度过高时，人们就会突然变得极其反感，这时候机器人越是像真人，就越容易招致人们的恐惧。姜云衣只知道这个假设适用于机器人，没想到现在放在这些雕塑身上，也丝毫不觉得违和。

“……你把她们做成了雕像。”一开口，姜云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点沙哑，她用着肯定的语气，一字一句道，“……疯子。”

韩明一点也不介意这个称呼，他十分自豪于自己的杰作，仿佛把姜云衣这句话当成了褒扬似的，立刻便炫耀地向她介绍道：“不不不，你想一想就明白，这里可是有一百多樽雕像呢，我只请来了十多位小可爱，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多呢？你看到的绝大部分，都只不过是我的练习之作罢了。”

练习……之作？

韩明似乎读懂了她的疑惑，适时地解惑道：“说起来，我就奇怪了，我明明是把那些女孩请回来当我的模特的，怎么她们一个个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呢？她们不肯笑的话，我又怎么能把她们最美丽的姿态保存下来呢？我告诉她们，这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将她们定格于最美丽的年华里，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为什么她们都不懂呢？”

“没办法，为了哄她们，我只好先不动手，暂时把她们当成模特，一遍一遍地反复练习，你眼前的这些雕像，大部分都是以那些女孩为模板雕刻出来的，不过这些练习作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它们到底只是一堆石头罢了，不够完美，也不配称之为艺术……这些残缺品，拿出去展出最合适了……可惜所谓观众，不过也是一群庸人，对着这种残缺品，竟也能发表赞赏！啊，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了，我们回到正题。”

说到这里，韩明似是有点愤愤不平，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后来……后来嘛，我觉得，她们一定是太紧张了，一定是她们不懂艺术的可贵之处，才会这么不配合……于是，我每请回来一个女孩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等她不那么害怕之后，就会再去邀请另外一个女孩回来，让新来的客人观摩我把上一个人制作成艺术品的过程，让她们……巨细无遗地了解每一个步骤。人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看明白了，也就不会恐惧了，不是吗？”

姜云衣握紧了手中的铁棍，在这一刻，这根平时在她看来轻得跟羽毛一样的棍子却重愈千钧，她心底压抑着一股怒火正叫嚣着要发泄，在催促她将铁棍抡向那些诡异的雕塑，将这些罪恶的东西砸个稀巴烂，但仅存的理智却在劝说她不要这么做。

毕竟她不清楚到底哪些雕像里面藏着女孩们的尸体……万一砸错了，把她们的尸身毁掉了怎么办？这些无辜的女孩子，已经极其的不幸了，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使得这些少女连尸体都不完整……

韩明透过监控器细细欣赏姜云衣如今怒火中烧的表情，这样的神情显然能充分愉悦到他，所以他的语调更加轻松了。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因为你是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个标本，我不介意提前告诉你。老实说，这门手艺可是相当复杂的，因为尸体一处理不好，就容易有味道，所以必须先把她们的内脏掏空，换上防腐剂……然后用水泥仔细包裹起来，等到干透了，再把薄薄的石片一点点黏上去，就跟砌墙一样，要求可精细了。表面上看是用石头做的，实际上，也就最外面那层才是石块……”

“你把她们藏在了哪些雕像里？”她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打断。

尽管已经极力压制，但姜云衣话音里的杀意却仍旧十分明显，她脸色暗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乌云罩顶的天空，撕开平静的表面，底下全是惊涛骇浪。

在这一刻，她忽然回想起了当初踏进美术馆时感受到的不对劲，如今仔细想想，终于明白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韩明刚才说，失踪的那十多个女孩全都在这里，虽然地下室的这些雕像和展出用的不完全相同，但谁知道他在展览上混入了多少具藏有女孩尸体的石雕……

在那间美术馆中，上百樽雕像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其中，那些以失踪女孩为模板塑造的石雕，或许还有藏着女孩尸身的石雕，就这么面带微笑地看着来往的参观者，连同着女孩们的恐惧、挣扎与绝望一起……都被封在了厚厚的石块之下，只能永远一动不动地、带着笑容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