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薛宝钗笑说冷香丸（1/2）

周瑞家的送走了刘姥姥以后，就上来向王夫人回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才知道王夫人到薛姨妈那边说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之后，就转出东角门到东院，往梨香院来。刚到院门前，看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阶坡上顽。金钏儿见周瑞家的来了，就知道有她有事情向王夫人禀报，向房间里面努嘴示意。

周瑞家的轻轻掀开帘子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知道王夫人对薛家有些思量，周瑞家的不敢惊动，就进了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纂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

看到周瑞家的进来，宝钗才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姑娘好？"一面炕沿上坐了，随意说道：“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难道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宝钗早知王夫人有意让自己和宝玉接近，周瑞家的这是在敲边鼓。宝钗准备参加小选，宝玉又是一个惫赖人物，不是什么良人，宝钗怎么看得上，只是薛家失了依仗要靠贾府照看一二，宝钗却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哪里的话。我的旧病症有些复发，身子不舒服，所以这两天没出屋子。”

听宝钗这么说，周瑞家的有些担心：“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应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下子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儿，不是开玩笑的。”

宝钗听了就笑道：“再不要说吃药的事情了，为这我这个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任凭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请他看了以后，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好我天生体壮，这才没什么大影响，如果吃普通的药是没什么效果的。他给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哪里弄了来的。他说病发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听宝钗说的玄奇，连忙寻根问底：“不知是个什么海上方儿？姑娘说了，我们也记着，说与人知道，如果遇见这样病人，也能告诉他好行善积德。”宝钗看她追问，笑道：“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死。药材到是罢了，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

周瑞家的忙道：“嗳哟！这么说来，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这日竟不下雨，这可怎么办呢？"宝钗笑道：“所以说哪里有这样可巧的雨，就是没雨也只好等着了。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人的事儿！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的呢。”宝钗道：“还好，自他说了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底下呢。”周瑞家的又问道：“这药可有名字没有呢？"宝钗道：“有。这也是那癞头和尚说下的，叫作`冷香丸’。”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又追问：“这病发了时到底怎么样？"宝钗道：“也不觉甚怎么着，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下去也就好些了。”

周瑞家的还想说些什么，王夫人在那边听着，怕过于咄咄逼人反而不美，问道：“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顺便禀报了了刘姥姥的事。略微等了一会，看王夫人没有说什么，就想离开，薛姨妈忽然又笑着道：“你先等一会，我有一样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就招呼香菱。

周瑞家的听着帘子响动，方才和金钏顽的那个小丫头进来了，问：“奶奶叫我作什么？"薛姨妈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说着，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门，见金钏仍在那里晒太阳儿。周瑞家的就问他道：“那香菱小丫头子，可就是常说临上京时买的，为他打人命官司的那个小丫头子么？"金钏道：“可不就是他。”

正说着，只见香菱笑嘻嘻的走过来。周瑞家的拉了他的手，细细的看了一会，向金钏儿笑道：“倒长得好模样儿，有些象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金钏儿笑道：“我也是这们说呢。”周瑞家的又问香菱：“你几岁到的这里？"又问：“你父母现在在哪里？今年十几岁了？原来是哪里人？"香菱都摇头说：“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