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重生(1/2)
树丛中有些许动静,“窸窸窣窣”地传进耳朵里来。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身子已经没入了黑暗。
潜入黑夜的那些埋伏,就像是一根说燃就燃的导火线,她步子就停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往前靠近一步。
她甩甩头,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了。
在上海安静了四年,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人?
黑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刮过来,穿透她薄薄的衣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暗处,朝前迈了一步,手机响了。
是姚陆然让她给带点儿零食回去。
这个时候的超市都快关门,她只好匆匆地跑到超市,索性超市还没打烊,她胡乱地买了一堆,然后提着就回家了。
那晚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翻来覆去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有课,她虽然困,可到底也没有再睡觉。教授表示很惊讶。
听课的人越来越少了,她打着哈欠想,大多数都是为了课堂点名不扣分,以至于认真听课的很少。
牧落边打瞌睡边听课,那说出来的字儿就像是念经似的,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啥都没听清。
姚陆然没来上课,比起上课,她的俄语培训更重要,想想半年后她就得去俄罗斯,而自己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想想,心中就有些落寞。
每次上课都能听见关于顾程尹的消息,她甚至在校园的创业中心都能看见顾程尹的大封面。
他的公司自己研究出了一套管理系统。他的公司首次成功打进主流市场。他的公司首次和外商合作。他本人首次登上新青年的周刊封面。
大大小小的单子一笔又一笔地朝着他去,她听着,虽然事不关己,可到底不是滋味。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学姐,你怎么一个人?”
她顿了顿,抬起头,是个模样清新的学弟。
何蔚。
她笑了,“竞选怎么样?”
她其实就随口问问,听人说过,何蔚接了她的位置。那时候她忙着在沈迟的公司里热血沸腾,都忘了要去参加换届大会。
之前种种的忙碌,现在都换人替她打理了。
说实在,她并没有特别关心这个大群体,有忙的时候,她一定会站出面,可没有必要出席的时候,她都鲜少出面。她一度觉得自己能胜过顾程尹,可能真的是运气。
何蔚挠挠头,“我上学期竞选的时候还以为你去了。”
“我忙着工作,没去成。”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没去,不知道顾程尹给她怎么圆的场子。
“就……选上了呗,”何蔚微微笑了,笑起来脸边有小梨涡,“我还以为特好玩儿,谁知道忙来忙去,倒是很少见过你。”
她深呼吸,别开脸,忽略何蔚话里的暧昧,说,“你没课吗?”
“没,起了个大早。”
就为了看你。
牧落默默地坐了过去,远离了何蔚感觉舒服了不少。可谁知何蔚在她移开后又追了上来,“学姐,你怎么一个人呢?”
她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课,教授给大家讲了一个当下商战之中的故事。
“就前几天,美国华尔街杀出一匹黑马,轰动了整个圈子。其实就是一家小小的不起名的风投公司,通过恶意收购,打进了mec这样的国际集团内部,收入了27%的股权,现在mec内部正重新整理股权划分,而这家风投公司,一战打响成名,荣登各个周刊报纸。”
这个故事吸引到了她,她走神,听见教授继续说,“你们不要觉得那些歪果仁牛,就这一家风投公司的法人兼最高执行董事davisyoung,原籍中国北京,今年还是个大四的华侨学生。”
众人一片唏嘘。
牧落心中感慨,这社会上,果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别人都已经名利双收,坐着等钱入口袋了,而自己现还在蹉跎着岁月。
强大的落差,牧落承认自己受到了刺激。
这个圈子竞争太过强烈,有的人能一夜成名,有的人也同样可以一无所有。自己当初就该好好当个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同一群脑子灵活精明的人算计,她怕自己真会吃亏。
何蔚感觉到了她的走神,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学姐,你也可以的,你不比那些人差。”
她看了一眼何蔚,何蔚的笑容真诚,说的话也让人挑不出刺儿,好像他说的就是大实话,她就是不比那些人差。
自己几斤几两她自己心中清楚,她笑笑没说话,她相比起那些人,可能真的差了那么点儿机遇。
不该来上海,不该和祝岚结梁子。
有的人有的事儿,都是有是非因果的,这样的结果,她能自己承当。
何蔚一直陪着她到下课,她饥肠辘辘,看着身旁的何蔚,想了想,说,“你待会儿还有课吗?”
何蔚摇头,“老师带着大二的学生参加比赛去了,取消了一周的课。”
她尴尬地笑了,“参加什么比赛?”
“机器人项目比赛,”何蔚有些不好意思,“说多了,怕你不懂。简单地来说,就是一个创新技术的比赛。”
她还真不懂,随口就夸道,“那你们挺厉害的,玩的都是高科技。”
“哪能啊,学姐你们才厉害,玩的都是高智商。”
何蔚这人,倒是很会说话。她听后心情不错,却也知道不能因着人家好玩儿就忘了自己是个快要结婚的女大学生,于是朝他挥了挥手,“那我上班去了啊,你大清早起来陪我上课,自己回去好好睡睡。”
睡觉这事儿,太重要了。
甩掉了何蔚后,她出了学校,在附近买了两份午餐就回了家,回家后她才发现姚陆然还没下课,给她打了电话,对方就告诉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老公过来看她了,大概今晚也不会回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份午餐,无奈之下,只能自己给解决了。
吃完后特别撑,躺在床上不愿动,她睡了一觉,醒过来后看看时间,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可就在双脚沾地的那一刻,她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了。
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
她没地儿打发,就跑去了老板娘的店里头。
老板娘并没有在店里,看台的人变成了老板娘的妹妹,她告诉她,老板娘和沈迟旅游去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坠入爱河,每个人都重色轻友。
靠!
她无聊地晃荡在街上,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对面橱窗里的衣服很好看。她盯了一个下午,在买与不买之间狠狠地纠结。
买吧,自己现在正闹饥荒呢,不买吧,可那衣服是真的好看,就那款式,穿上一准儿能勾引南度。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最后在自己喝完了咖啡后,进了那家店门。
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她一路上怀着无尽的后悔的心情,以及夹杂这一丝喜悦轻松的复杂情绪回了家。
又是一个人。
扔了手提袋,她吃了晚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于是又去了那个公园。
还是那个位置,她一直等到了天黑。有些奇怪的事情,她一旦遇上了,不去寻找到它的答案,她就会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她心中有猜想,就得去证实它。
黑色的幕布向着天空压下来,空气并不清新,反而闷得人有些不痛快。人越来越少,天空也越来越黑,今天的人都散得特别早,因为时不时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座城市。
大雨将至。
城市里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并不影响它的璀璨,那些在灯光背后阴暗的角落里,是闪电也无法照亮的晦暗。
她曾经练就一身的本领,可有人不愿看到被她如此荒废。
当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往回走。走得很慢,慢到像是在雨中散步。她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慢慢地踱步回家。
雨点在伞上炸出一个个的莲花,地上溅起来的水花蘸到了她的裤脚,她静静地走着。
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一路尾随着她入了巷子。
大街上人寥寥无几,更何况这平日无人涉足的小巷子。她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躲在阴影处,收了伞,静静地等着那个跟踪她的人。
雨越下越大,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踏进水坑里的叮咚声,缓缓地向她的这一片积水荡漾而来。积水涟漪到了她这里后向别处荡漾而去,她眼神一紧。
那个人大概也发现了她,顿住了脚步。
空气变得安静,耳边只剩下了瓢泼的雨声。
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无法让人判断的死寂。
她走了出去。
渺茫的大雨里她看清了前方,路灯忽闪忽现,世界忽明忽暗。
她的两米处,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
知道今晚会下雨,通过水涟漪判断出她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场预谋。
她握紧了雨伞,将雨伞慢慢地整理好,走过去,“你是谁派来的?”
那个人背光而战,带着宽大的帽子,整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她轻轻一笑,“许由山?还是钟婼新?”
她越走越近,在距离那个人一米的时候,他蓦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派你来干什么?监视我?试探我?还是,杀了我?!”
那个人又往后退了一步。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张嘴的时候,有些许雨点打进她的口腔,她嘲讽,“这么胆小,到底是谁的部下?”
那个人再次往后退,然后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极为惊恐。
她错愕。
他转身就跑,转过身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双呆滞的双眼就这样展露在了灯光下,那一双呆滞的双眼里有说不出的惶恐,转过身的时候嘴里“呜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愣住。疯子?
那个疯子很快跑远。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雨水一直在拍打着她的全身各处。她无法分辨那是装的还是真的,疯子会看水波分辨人的来源吗?还是她想多了?
她怀着心事重新打起了伞,走出了那个小巷子。小巷子外空荡荡的,再也寻不到那个疯子的身影。
她就这样浑身湿漉漉地撑着一把伞回了家。回家后发现家里有人,她心头一跳,刚放在一旁的伞又被她抓起来。
在她看到姚陆然走出来的时候,心头松了一口气。姚陆然惊讶地看着她一声的“落汤鸡”模样,问,“这雨得多大才会让你有伞也给淋成这样?”
她甩甩身上的雨水,“没事儿。”
“快去洗个热水澡,”姚陆然推她进了浴室,“我给你熬姜水。”
她嘲笑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姚陆然也毫不客气,“从姑娘我结婚以后。”
她:“……”
热水从上往下淋,温暖贯穿了她全身,她战栗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冷。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闭上眼睛全是那个人站在光背后的身影。
她不认识他。无论是许由山还是钟婼新,他的行事风格都不符合任何一家。
倒是……
她甩甩头。
出浴室的时候,手脚暖和了,浑身就轻松了许多,姚陆然的姜汤熬好了给她盛了出来,她喝了一口,辛辣的姜水钻满了她的喉腔。
“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姚陆然没说话,可她看着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姚陆然轻嗤,“咱俩那哪儿能算是吵架?顶多就我一个人生闷气。”
“别往心里去,都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心灵鸡汤,姚陆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欣赏。
她:“……”
“你跟你家那位,吵过架吗?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想了想,自己和南度吵架似乎就是家常便饭,可那也不算吵架,她使小性子,一般都是他纵容着她,要真说吵架,只要不是原则上的事儿,俩人都不会吵架的。两人偶尔就是拌一句嘴,都是她处下风,可她也没生过气。
她摇摇头,“都是他让着我。”
姚陆然拿枕头蒙住脸,“哎哟喂,你说我……”
“不过……”牧落抿嘴一笑,“咱俩也不是没吵过,都是打架来的。”
姚陆然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不可置信,“你……你跟一军人打架?”
她看着姚陆然,那表情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姚陆然睁大了眼,“果然军嫂非比常人。”
先前一直把自己搁在有身手的怪圈里,现在跳出了出来反倒是理解了姚陆然的意思,笑了,“咱俩打架也是他让着我,但是……”她的脸变得莫测,有些玩味,“我们都是床上打架。”
姚陆然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内容,枕头也从她的怀里逐渐脱落在了地上。
她得意洋洋地坐在姚陆然的身边,姚陆然那模样有些呆滞,看着她的时候,略有思考,“你说,就军人那体力,那活儿……”
她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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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计算着国庆节放假的事儿。
岳厘死活不肯来上海,她只能回北京见他,她想着就回一趟北京好了,南度在北京,她对北京充满了希望。
那一场大雨过后洗尽了城市的铅尘,路上的污水坑渐渐干涸,太阳当空,想着不到一周的日子可以回京,她莫名就觉得心情很好。尽量去忘记那天晚上的疑惑,其实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她珍惜雨后的上海得之不易的清新风景,拿着姚陆然的相机就去游玩了。
她去了田子坊和城隍庙,逛了一整天,带够了胶卷,拿着相机胡乱抓拍,田子坊的艺术品观赏,那些极具创意的小店,还有城隍庙的古老幽香,都成了她相机里的风景。晚上去了水上巴士游览浦江。这和她当初在重庆和李信游览过的夜景不同,这个城市繁华盛景,而重庆却是古老渔火。
在巴士上,她脚底生疼,已经没有心情再拍照了,她坐在位置上,南度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捏着鼻子说,“您好,这位小姐的手机丢了,请问您是她的丈夫吗?”
然后她听见南度在那头冷静地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哎哎哎!”她急忙出声阻止那头挂电话,“没打错没打错。”
南度轻哼,“手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她低声说,“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你们是不是闲的?”
南度挑眉,“那我怪了。”
“不许挂!我错了还不成!”她说错说得理直气壮,南度那头笑了,她又说,“你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将士们,国庆节放不放假?”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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