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乱花渐欲迷人眼（2/2）

谷公公忙笑道：“奴才听说皇上待她们不过是蜻蜓点水，唯有待美人是托付了真心的。”

我不由羞涩，颔首低眉而笑：“在我面前说说这些浑话倒也罢了，千万别在外头去说。”忽的，我忆起皇上要我待皇后“能避则避”，我实在参不透其中的关窍，不由微微放慢了脚步，轻声问谷公公道，“只是不知这许多佳丽之中可有皇后娘娘？”

谷公公垂首道：“奴才不曾亲见皇后娘娘尊容。但今日皇上设宴招待则令使臣，位分高些的娘娘皆去陪同圣驾了。皇后娘娘自应是不例外一并去了的。”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便不在这些女子之中。我不免松了口气：“这样正好。我本是个放纵惯了的，眼下初入宫闱，礼仪规矩难免不够娴熟。若是因着自己冒失的性子惹皇后娘娘心生不悦，那便不好了。”

谷公公笑着欠了欠身子：“美人亲和达理，皇后娘娘见着了，也只会叹一句‘我见犹怜’，又怎会心生不悦？美人大可放心了。”

我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这后宫争斗之惨烈我早有耳闻，何来“我见犹怜”一说？只怕是恨之入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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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凤雀门，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目光齐齐看向了我。但依旧有两三妃嫔依旧偷偷讲着什么。我仔细听了听，莫不是嫉恨我圣眷优渥的酸话。索性当做耳旁风，我按着礼数浅笑着行礼道：“贱妾萱美人秦氏，见过众位姐姐。”

众女子亦笑吟吟向我回礼，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

我客气道：“承蒙各位姐姐记挂，劳身走这一遭。如烟初来乍到，多有陌生。若是言行有失，还望各位姐姐海涵，如烟不胜感激。”

便有一位女子在众人之中开出一条道走过来，扬声笑道：“大家都是姐妹，萱妹妹这样讲便是见外了。”

我抬眉。敢这样出风头的不多，但若是敢了，便必定是有几分重量的。果然，面前之人靡颜腻理，可谓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一双桃花眼微微一挑，便尽是妩媚的笑意。当真是好生美貌。

见我微微一怔，那女子的眼中闪现出满意的神色，转而欠身道：“贱妾顺美人马氏逸楚。”

从身旁众人的议论声中，我已明了这顺美人是在我之前最得皇上宠爱之人，忙回礼道：“见过顺姐姐。”

顺美人浅浅一笑：“早早的便听闻皇上巡幸江南抱得美人归，一门心思全扑在那美人身上了。想来皇上广施雨露恩泽，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绝色，却甚少有人能博得皇上真心怜爱。姐姐我便思索着，究竟该是怎样一位奇女子，能把皇上的心挽得死死的。眼下看来，确是姐姐们黯然失色，自愧不如了。”

看着面前人如画的眉目，我却觉是笑里藏刀，一股子寒意向我袭来。四周出奇的安静，个个的目光聚集在我与顺美人身上，颇有一种看戏的意味。

是了，她们可不正是在看一出新欢与旧爱的对手戏么。

无心恋战，我颔首道：“姐姐此话便是谬赞如烟了，我不过……”

却听顺美人盈盈笑道：“妹妹何苦妄自菲薄？这初入宫的女子无数，可谁不是自己寻着路找到寝宫去？也只有咱们萱妹妹，竟让皇上特意择了一位引路嬷嬷带着，生怕妹妹走了弯路吃苦。皇上待妹妹如此细致，把姑娘当做是心尖尖上的人，宫中众姐妹都羡慕不已。能与萱妹妹共侍一夫，唤一声‘萱妹妹’，可真是姐姐三世修来的福气。”

我自知顺美人是话中有话，但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正想着法子，只听远处一声“姗姗来迟，淑慎惴惴不安，望美人莫要怪罪。”众人的目光便移了过去。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得这一声打断，否则真不知要听那顺美人的刀头之蜜到何时。

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略有些蓬头垢面的女子独身快步而来，向我福身行礼。听身后有人慌慌张张议论起来，说着些“那疯女人来了”的话。我细细一听，方知来者是八子蒋淑慎。

看这蒋八子目光呆滞，举止奇怪，再加上旁人的议论，我心下不免有些害怕，但能因此摆脱顺美人的忸怩作态倒也不错，便依旧保持笑态，欠了欠身子道：“见过淑慎姐姐。”

蒋八子的神色微微一凝，旋即用一种深沉的令人战栗的声音道：“美人的位分高于八子。”只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我不由愣在原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气氛有些尴尬。半晌，我缓缓道：“如烟初入宫闱，还不懂得位分尊卑，唐突姐姐了。”

“唐突？”蒋八子听罢，却是两声大笑，“繁华而落幕，曲终天也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