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八角楼[捉虫]（1/2）

名字取自佛家箴言“苦海无边, 回头是岸”的秘境无边海, 并不是指整片望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 事实上, 它指的仅仅是海面上下两座底部相连, 朝向一正一反的八角楼。

两座八角楼大小虽然不一, 模样却完全相同。

作为入境之门，海水之上的八角楼被称作小八角楼, 不及水面下八角楼的小半大, 尖顶朝天, 有八层之数, 每层约高至两丈, 黑瓦黑墙，檐下高高悬挂着红色灯笼。

一盏接一盏, 数不尽的灯笼宛如游龙盘桓高楼之上，析出来的红色光线在寂静黑暗的海水里几经折转, 隐隐绰绰地勾勒出海面下方足有海岛那么大的颤颤八角高楼——无边海境的真实所在。

月至中天，金乌照不进的秘境内，一成不变的月牙隐进了云堆里。海水拍打小八角楼前的白玉阶, 发出哗哗的水声。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显出海浪侵蚀痕迹的白玉台阶上, 忽然凭空出现了几道身影。

打头的男人穿一身毫无绣纹的雪白云领长袍，眉目乌黑，眼尾细长，额间覆着以黑色天蚕丝钩织而成的两指宽透额罗, 中间镂空处坠着的黑色小石闪闪发亮。

雪衣男人肩上蹲着只通体银白，唯有前后四爪鳞片颜色鲜艳的小银龙。往后便是衣裳单薄的年轻姑娘，胳膊下夹着柄黑伞的五六岁孩童，三位穿天青色道袍的修士，以及一位眉眼雅致，穿着□□的和尚。

“你的确来过这里。”光芒邃然大盛而给眼睛带来的不适感尚未完全褪去，谢山姿遥望着不远处檐角高耸的小八角，回答了沈炼之前的问题。

“怪不得总觉得很熟悉呢。”沈炼小声嘟囔了句，他并不知道谢山姿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也不知道无边海的名字，其实是谢朓亲自取的。

无边海之所以被谢朓称为无边海，而不是别的什么高深莫测的名字，是因为进来历练的修士，必须在里面历经人生八苦之一，方能悟出何为离境之门，踏出无边海。换句话说，就是无边海有明确的入境之口，但是却无真正意义上的离境门。

约六十年前，问道宗有位弟子因为心志不坚，堪不破别离苦，以致错失了最后离开时限，被困在无边海内整整三十年，直到上次无边海境开，才被同门师弟寻到。被找着的时候，那位修士虽然还活着，却早就因为悟不透别离而疯魔了。

小爪子紧紧搂着谢山姿的脖子，沈炼微微仰起头，藤黄竖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对他来说俨然是庞然大物的小八角楼。

小八角楼位于水下八角楼最中心处，过了白玉阶，还需要再上八层台阶，而后才能来到悬挂着镌刻“无边海”三字的牌匾下。除了牌匾，小八角楼每层又额外另有块悬匾。

无意识地用龙角轻轻蹭了两下谢山姿的侧脸，沈炼从下至上地念着悬匾上的字：“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盛。”

“这便是人生八苦。”一道轻润的嗓音插了进来。

沈炼闻声扭过头，恰好对上了玉面佛亮如点漆般的眼睛。

黑绦和红色的袈.裟拂动，玉面佛上前几步，走到落后谢山姿小半步的位置站定了，这才对着沈炼继续道：“无边海境名的由来。”

“小八角楼与海面下的八角楼略有不同，小八角楼尖顶朝天，八角楼尖顶向地，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八角楼的悬匾与小八角楼的截然相反。”见沈炼眼中仍有些困惑，玉面佛主动补充道。

这就意味着，八角楼从上至下的顺序等同于小八角楼从下至上的顺序。

沈炼没应声，他转过头去，重新仰望着小八角楼。

那厢，玉面佛开始安排入境事宜：“无边海由八个小境组成，落霞宗的傅小道友忧心师兄安危，理应先去生境。其后老病死三小境，三位道友各择一境进入。谢道友劳累些，与贫僧各管两小境。”

“求不得境与爱别离境……”玉面佛看着面前的雪白衣角，想起千年前，谢山姿被温亭候从求不得境带出来时浑身是血的场景，不由停顿住了。

玉面佛双手合十，无声道了句阿弥陀佛，道：“求不得境与爱别离境由贫僧负责，劳烦谢道友稍稍费心，照看余下的怨憎会和五蕴炽盛两小境。”

耳边荡漾着玉面佛的温和嗓音，沈炼飘散的注意力，到听见后半句话才骤然回笼，他松开爪子，遥遥指着小八角楼，忽然出声道：“不，我要去那一层。”

“嗯？哪层？”谢山姿有些心不在焉，随口接了句。等他顺着沈炼的指向看过去，确定沈炼说的是第四层之后才宛如遭了当头棒喝似的反应过来。

谢山姿猛地扭过头，幽深而晦暗的细长眼睛仿佛瞬间燃起了两簇小小火星。他喉咙不停地上下滑动着，过了好半晌，才一字一顿地从嗓子里里挤出低哑的声音：“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