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道友（1/2）

逐渐消融的温暖霞光, 照耀着刀劈斧削的陡峭悬崖, 与全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肤色白皙, 五官在绚烂余晖之下仿佛被渡上层缥缈金边, 愈发显得眉眼如鸦翅般乌黑。他脸上隐隐还带着些许稚气, 未完全长成的细长桃花眼恬然闭着, 淡粉色嘴唇如同枝头花瓣，不经意地微微翘起, 透出股不谙世事的纯净来。

池中水雾弥漫, 袅袅升起的白色水气氤氲系入少年眉心。他如墨般漆亮长发柔柔披散下来, 温顺地垂进水里, 若隐若无地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纤细腰肢。

苍茫暮色沉沉笼罩下来, 星光微弱，白似玉盘的满月破开云雾, 高高悬挂中天。四周渐次响起的蛙鸣声，合着山顶的夜风声, 灌入了少年藏在长发下的耳朵。

沈炼感觉自己似乎睡了许久，久到他睁眼的瞬间，险些不知身在何处。

纤长而翘的眼睫缓缓眨了两下, 藤黄竖瞳中的茫然神色消退了些。看完识海里的记录后, 沈炼憨憨地抬起手, 预备像以前那样挠挠龙角。

“诶？我的龙角呢？”意料之外地挠了个空，沈炼摸着脑门，不由呆了下。他目光无意间扫过水面，然后顺理成章地瞥见了少年倒影, 以及水下修长笔直的双腿。

“扇子！”沈炼猛地窜上岸，赤条条地冲向了草庐，“我变成人啦！”

早在沈炼睡醒之际，谢山姿就察觉到了。他匆匆收起曲无寡，又捏了个法术将松涛筏燃烧过后的灰烬兜进了傀儡炉。

所有痕迹抹除干净，谢山姿拉开门，正准备微微弯下腰好接住跳上来的小银龙时，就被一个湿漉漉的少年撞了满怀。

谢山姿猝不及防，被撞过来的少年搂住脖子同时，听到了那句“变成人了”。

不知道倒霉催的小银龙哪里出了问题，变回人身的沈炼，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而在此之前，谢山姿从未见过少年时期的谢朓，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被谢朓从焰火心挖出来的时候，谢山姿尚且未生灵智，而谢朓已然是位成年许久的男人了。

眼下，谢山姿看着挂在身上，笑得眉眼弯弯的沈炼，依稀好像看到了点他成年后眉目疏朗，风流蕴藉的影子。

“沈炼？”谢山姿低声唤了句。

“嗯！”完全没发现赤.身.裸.体的自己有什么不对，沈炼语气欢快地应了声，接着像以往那样将脑袋往谢山姿脖子上蹭了蹭。

潮湿水气不由分说地扑入鼻翼，谢山姿回过神来，视线随便往下一瞥，便瞥见了大片雪白肌肤和宛如雪地腊梅般的两点。

轰隆一声，谢山姿脑子瞬间空了，他近乎艰难地强迫自己别开了眼睛，半身不遂地把沈炼放在了地上。

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声，谢山姿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件黑色道袍，严丝合缝地将沈炼裹住之后，先发制人地质问道：“谁教你不穿衣服乱跑的？”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沈炼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正坦荡荡地遛鸟，当即赧得面色通红，勾着脑袋哼哼唧唧地任谢山姿作为。

道袍是谢山姿从落霞宗后山湖底取出来的那件，对于现在的沈炼来说，稍稍显得有些大了。尤其是衣袖，差不多快盖过了沈炼指尖。

沈炼摸了摸过长的袖子，手指不经意间抚到了微微凸起的东西，不由扯着袖子想看个分明：“扇子，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绣纹罢了。”谢山姿按住沈炼捣乱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替他挽了两叠袖子，将袖口刺绣的那个“朓”字稳稳当当地藏了起来。

道袍穿妥当，谢山姿看着沈炼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微微动了动。

不是昔日傻乎乎话都不会说鲤鱼灵兽，也不是摆着银色尾巴的小银龙，站在面前的沈炼，是个活生生的，有着温热手指白皙躯体的人。

到此刻，谢山姿终于真实地感觉到，他的谢朓，的确是回来了。

尽管元神依旧未全，记忆仍有残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凌霜君谢山姿一日不死，就能护沈炼一日周全，假日时日，还怕所有事情会记不起来么？

沈炼的长发尾端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谢山姿随手捏了个法术，替他将头发弄干了。

伸手轻轻拂了拂沈炼鬓侧的青丝，谢山姿道：“转过去。”

“要梳发髻吗？”沈炼张着藤黄竖瞳，扭头问了句。

“嗯。”谢山姿应了声，顿了顿，又试探问道，“喜不喜欢高山髻？”

高山髻流行于剑修之间，十分简洁，且利于行动，是谢朓常梳的发髻。

沈炼不知道高山髻是何等模样，但这并不妨碍他有别的心思。

凝视着谢山姿额间的透额罗，沈炼耳根略略有些发红，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想要和你一样的。”

以指做梳，谢山姿白皙手指穿梭在沈炼浓墨般发间。闻言，他不由愣了下，险些以为沈炼认出透额罗坠着的黑色小石是什么了。

沈炼本是一片拳拳仰慕之心，只可惜谢山姿因有秘密在身，面对沈炼时，总容易不自觉地感到心虚，故而他不仅没能理解沈炼的心思，反倒阴差阳错地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