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醇心头慰伤时,香远芙蕖随风逝(1/2)
( ) 琼奴在门外守着,见我出来,唤了声小姐。我点头算作应答,朝她道:“天晴了。”她道:“是。”我道:“陪我走走吧。”
浅芽微吐,红丝绦绦,风吹嫩草香,燕衔花儿忙。此时在我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那北方的亲族正遭惨运,而我和娘却在这,只能暗自落泪。又想到娘,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而现在,却无奈于家族,无奈于出身,却是南北相分,阴阳两隔。
我正凝望着远处的天,身后传来一阵步子。我回头,是安生。他见我脸上挂着泪,微微有些诧异,躬下身子,低声道:“小姐。”我道:“安生哥起来吧,方才不小心让灰蒙了眼睛。”他神色放松下来,道:“春天这外面多是杨花柳絮,小姐若无事,还是回房歇着吧。”
我看着他,问道:“可有酒?”他一愣,回道:“有。只是在我房里。”“那你取了来,我在向晚亭等你。”他虽是不解,却还是依着我的话做了。
他拿来的,是上好的花雕。他取出两个杯盏,欲给我斟上。我道:“不必如此麻烦。”他听了我的话,朝我一笑,取了一坛,揭了酒封递与我,道声:“请。”然后又递给琼奴一坛。我接过,灌了一口,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坛酒饮尽,我微有些醉意,向安生问道:“安生哥,若你爱上了个女子,却无奈世俗而无法和她在一起,你该怎么办?”他没有思索,回道:“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听后,一哂,道:“世事并非那么简单,割爱而去,以毕生去相忘。怕才是最无奈的。”琼奴静静的听着,她知道我心里的痛。三人举坛共饮。我又问道:“若是你爹遭奸人所害,蒙冤而死,你又会如何?”他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想了会,道:“我也会拼了命去为至亲报仇。”我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微微辛辣的酒水顺喉而下,沉默无语。
酒醒时,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琼奴就坐在我的床边,见我醒了,扶我起身,道:“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我点点头。“小姐昨日喝多了,奴婢准备了浓茶,待会小姐喝些。”
洗梳完,我略饮了口茶,心下惦念着娘,就和琼奴道:“随我去夫人那。”两人正准备起身,就看见一个婢女匆匆忙忙朝这边跑来。看见我,忙止住脚步,喘着粗气,带着哭腔跪倒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自尽了。”
我赶到娘的卧房时,娘已经被婢女们放到了床上。我的腿再也支撑不住,一软,跪倒在地,泪不住的往下流。我不信!我不信她就这样抛下我了。我手脚并用,爬到她床前,伸手用力的推她,边推边大喊:“娘!娘啊!你醒醒,你醒醒!”可她却听不见我的呼唤,面色平静如水,含笑入梦。我手中的触感愈来愈凉,愈来愈凉。我怕这弥留的温暖也会消逝,赶忙抱起她,把她抱在自己怀中。泪无休止的溢出,滴落在娘的脸上,我伸手帮她抹了。我哭不出声音,也许心存希望,所以不愿见它幻灭。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一花,栽倒下去。
醒来时,已是晚上。屋内只有琼奴,她扶我起来,轻声道:“我把他们都喊出去了。”我冲她一点头,表示谢意,道:“我想静一静。”她听我这么说,轻掩了门,退了出去。
我慢慢走到娘的床前,她安静的睡着,穿着绯红色绣百喜字锦衣,我从未见她穿过这件衣服,也许是她嫁给爹那天的喜衣吧。梳着少女的双环髻,发间一支银钗,是很老的样式了。桌上一张泛黄的宣纸,金碎花底,是那首《奴带笑》,是他写给她的那首《奴带笑》:“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一柄酒壶下,还有一张宣纸,我走近,娟秀的字体,“与子偕老”,与子,偕老。这是她给他的承诺吧。宣纸旁还有一个包袱,我忍着心中的痛楚,打开来看,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些散碎银两。他给她的东西,她都是视若瑰宝,从未动用过。顿时泪如雨下。
我牵起她的手,抹了把眼泪,朝她笑道:“与子偕老,你现在了了夙愿了,开心吗?”我摸着她发间的银钗,看着她的脸,笑问道:“还想他再帮你拔下发钗吗?此生莫相负。陌上花开,汝终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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