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破釜沉舟（2/2）

“杞萝！”

有人扼住她的手腕，随即愣住，迅速松开，他看到她腕间触目惊心的伤痕，皮开肉绽，血凝固结痂，刺穿锁骨的铁链几乎与肉长在一起。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箜篱岛竟然受这种罪，他们骗他，说她在那里很好，他才能安心在施烟水阁疗伤，如今见面，却是此等光景。

“疼吗？”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腹轻轻触碰她的手腕，凹凸不平的伤痕刺进他的心里，他咬着牙忍着疼痛托起她的手腕放在唇边，她微地一怔，目光渐乱。

他的嘴唇冰凉，就像她的手一样，她曾记得木冉是个温暖的人，他的唇，他的手掌，他的身体，如今，为何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木冉，你要娶她吗？”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迷离的双眸怔怔地望着他，有些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她想，他一定很难过，她伸手去抚上他的眉骨和深陷的眼眶。

“你瘦了很多。”她声色哽咽，悲伤压在心底，木冉垂下脸，淡凉的嘴唇落在她的额面上，“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一个妻子，怎么会娶别人？杞萝，我带你走。”

他拖着她的手，她紧靠在他怀中，走？能去哪里呢？她本身就罪孽深重，如今逃出，迟早也会被捉回去，还会连累木冉跟着一块儿受罚。

“木冉，你已经被她害得够惨了，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琉惜在他身后叫道，顿了顿，木冉转过身，神色凛然，她与他很小就相识，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冷漠得可怕，甚至眼底泛着杀气，

“你做过什么，我不想再追究，我跟你，从前没有瓜葛，今后也不会有。”

“木冉，你别糊涂了，你迟早会被这个妖邪害死的……”

木冉冰冷的眸光瞪向琉惜，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委屈转过脸，低低地抽泣着。

“妖孽！竟敢冲破玉昆伏魔咒，私自逃离箜篱岛！”

震天的声音从高空压下来，杞萝同木冉被震得腹中翻腾不止，杞萝猛地呕出一口血，立时支撑不住从木冉怀中滑了下来。

天降挡在他们面前，眼见着杞萝倒下来，他们列阵要将她收进镇妖塔中，木冉望见他们如临大敌的阵仗，立即飞身打开他们。

“木冉，你别管我了，我罪有应得，不应该拖累你的，你别理我了……”杞萝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她不希望看见木冉因为她得罪了天降，得罪了天圣大帝，得罪众神，她不能这么自私害他万劫不复，不能……

强撑着站起，疾速移到木冉身后，她紧抱住他的腰，低声说：“木冉，这一生有你足够了，自从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我一点也不孤独，谢谢你，把我当成宝。”

“杞萝，我答应你会带你走的，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木冉，别再为我犯傻了，不值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后果应该我来承担，你无辜被卷进来，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了，我求你，就这一次，别管我了好吗？”她松开他，手指猛地弹向他的后脑，他昏昏沉沉倒下，她伏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极低，“木冉，忘记我，过了今天，你的记忆中不会再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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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龙帝图昭同幽冥王玥澜的求情，杞萝不会有如此好运，她感激地望向父亲，原来，在危难时刻，爹爹心里还是有她的。

被削去神籍，打入轮回道重新做人，尝尽世间悲欢离合，历经重重苦难折磨，忍受病痛和衰老，三世之后重新归于天界。

天圣大帝实属无奈，谁让她有功不可没的老爹和掌管冥界的师父呢，两位上神，他一个也得罪不了。加之杞萝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犯了多少错，那也是被妖邪操控，本性还是善良单纯的，何苦要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呢，卖个面子给他们，他天圣大帝的威严一分都不会减，反而会使人觉得通情达理，和蔼可亲。

渡仙台直通轮回道，跳下去直接到地府报道。

“准备好了没有？”身后的天将不耐烦地催促着。自从卸下一身枷锁，杞萝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朝身后望去，该来的都没来，她笑自己傻，谁会闲到观摩她坠入轮回道，大家只怕都以她为耻了，木冉大概也已经忘记她了，这样最好，了无牵挂。

“好了，你不用推我，我自己跳下去。”杞萝向前迈了一步，下面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在她眼中只是一团灼人的熔浆，她转过脸去，天将的五官像是被揉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她只觉得视力似乎比先前更加差劲了，揉了揉眼眶，纵身跳了下去。

黑暗，灼烧。

刺痛是从双眼开始的，火苗窜进眼里去了，没有人告诉过她从渡仙台上跳下去眼睛会这么难受。她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好像下降的速度也不是那么快，竟还有时间做这些小动作。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为什么只有双眼感受到痛楚而身体却还觉得可以适应？

紧接着，大脑开始停止运作，五感也失灵，她僵硬的身体开始变的柔软轻盈起来，大概很快就要转世为人了吧？不用饮忘川水吗？若是成为凡人还存留着前世的记忆，会不会恨难过？算了，就这样吧。

她抹了抹脸颊，冰凉的泪水凝固成珠，猛然间，身体疾速坠落，她紧闭双眼，记忆又重新回来了。她的脑海中烙下那人的容貌，姓名，渐渐地，意识渐沉，最终融入黑暗的虚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