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下马鸣谁与守(19)(1/2)
昏黄的天地中,盐州城孤伶伶的矗立着
党项骑兵从城墙底下奔驰,成千上万,竟在绕着城池旋转霹雳砲投出的石弹、床子弩出的铁枪,还有神臂弓射出的劲矢、城上投下的灰瓶、油罐,都对他们没有产生一点影响
在他们的手中,一张张战弓带起一声声弦鸣,不住的向城头上射出长箭,城头上的守军如石块一样像城下坠落
城头上的守军越来越少,而围在城外的西贼却越来越多,只听得惊天彻地的一声巨响,厚重高耸的城墙就在一瞬间垮塌下来
铁鹞子们欢呼着,嚎叫着,涌向城中,黑压压的一片将城池覆盖,如同蚁群掩盖了地面竖在城池中央的‘宋’字大旗,百丈高,数人合围,如同一座高塔,却在刀枪的挥砍,重重的倒了下来
落到地上的大旗,被战马踏过旗杆砸在地面上的震动,却变成了铁蹄的鸣响
一名契丹骑兵践踏过宋军的战旗,跃上了一条长堤堤坝绵延千里,不见头,不见尾堤坝内侧的河水浑浊无比,如同泥浆,又仿佛一条黄龙浪涛奔涌的大河同样看不见头尾,隐于白云之上
堤坝之外,是一片燃烧着的土地只能看得见熊熊的火焰,燃烧在大河的北岸滚滚的河水掩不去生民的哀嚎,在契丹骑兵过来的方向,有着无数人凄惨的哭号
不知何时,画面又起了变化
这一次是东京城,高耸的城墙,巍峨的皇宫,铁塔行云,汴水唱晚,当夜幕将临,一盏盏灯就亮了起来,各色的灯山排列在御街两侧,照得天地如同白昼可就在城外,是无边无际的大军,黑色的铁甲沉沉如阴云,将偌大的东京城团团包围
转过身,身后是全都是熟悉的面庞
祖母苍老而睿智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母亲严厉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不满弟弟翘起的嘴角,蕴含着的全是讥笑
你不配当一个皇帝
瘦弱的仁宗皇帝,躺在病榻上的父皇,还有远处相貌都模糊的几个身穿十二章服的身影,全都抬起手指过来都是你的错
声浪铺天盖地,千万人一起在怒吼,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一声压抑至极点的惊呼,赵顼从噩梦中惊醒时,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官家?”身边的人被惊醒了,支起手肘撑起了身子,令赵顼沉醉的娇躯被透过帐帘的微弱灯火映在另一侧,留下一个动人心魄的剪影贤妃朱氏的声音清柔,“可是有那里不适?”
“没事”赵顼摇摇头,一场噩梦让他惊魂未定不想看到爱妃脸上的忧色,他提声问道:“李舜举,什么时候了?”
就在榻旁不远,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官家,才四初”顿了一下,那个声音又道,“官家,李都知现下还在盐州,今夜宿直的是奴婢宋用臣”
……盐州……
赵顼沉默了下去,方才出现在梦魇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过了片刻,他才提声道,“去准备热水,待朕衣”
“官家……”朱妃的轻呼中饱含着担忧
今日轮值宿卫寝宫的宋永臣惊讶的声音也再一次响起:“官家不再多睡一会儿?”
多睡?怎么还能睡得着?身子的确是困倦得没有什么气力,头也疲累得痛,真的很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宁人痛恨的清醒
盐州被围,西北战局糜烂,辽人的使节又在京城叫嚣,连着多日都夜不能寐,除非西北大局抵定,否则怎么能安然入寝?
赵顼抬眼看看头上的黄绫帐子,用得时间久了,染在上面的明黄色,已经变得十分黯淡,几近于土黄他不嗜声色,戒绝一切奢华,吃穿用度尽可能的俭省,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一个奢侈的朝臣——那个蒲宗孟,平日洗漱都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澡浴、大澡浴的区别——如此的排场,赵顼何曾有过?可换回来的是什么?一场接一场的惨败啊
“官家,”帐外的宋用臣,他音调中带上了点哭腔,“再多睡一会儿这样下去,官家你的身子骨可吃不消……”
“朕知道”赵顼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但这是宋用臣的忠心,却也不能骂上两句“盐州那里可有消息?”他坐起身,掀开帘子问着,想避开前面的话题
宋用臣摇摇头,小声的回道:“没有”
“种谔和高遵裕呢?”
宋用臣为小声:“也没有”他偷眼看了下赵顼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状,才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官家,若是有军情来,肯定会立刻报与官家知晓的,或许捷报就在这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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