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北(八)(1/2)
韩钟并不是大张旗鼓来到保州,甚至还刻意选择了低调行事,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身上自带了一层引人注目的眩光。刚刚上车,只报了姓名,便被本地出身的将领给围了起来,前后都是讨好的笑脸。
比起京师中人,河北的丘八们可就是爽快多了。京师里面下窑子,即使不是以文才为卖点的妓女,好歹也会聊上几句,高档一点的,更是要谈诗论文,弹琴唱和,而河北汉子则是推倒就上,干脆利落。
京师中拍马,国初时直接给宰相溜须的情形已经看不到了,现在是那种奉承中尚带着几分矜持的讨好,讲究的是春风化雨、不露痕迹。可河北这边奉承还是如同国初般直率,才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让韩钟脸都胀红了,羞恼的。
当听到秦琬惊讶的声音传来,韩钟如释重负,故意高声叫道,“小乙,你也在车上?!”
“要去定州参见太尉,一早就出来了。”秦琬说着带了彭保三人迎了上来,三个河北将领自觉地把道路让开,秦琬讶异的瞟了他们一眼,带起笑问韩钟,“二郎,什么时候来了河北?!”
“被朝廷派了在保州铁路分局办差,昨天夜里到的。”韩钟亲热上前,目视秦琬身后赔笑的小尾巴——秦琬刚刚向他们透露了韩钟的身份,“这几位将军是小乙你的朋友?”
彭保三人腼腆的上前,向韩钟行礼,秦琬在旁边一一介绍。韩钟没有宰相家子弟的高傲,反而谦和有加,也一一与这几位将领见礼。之后更没忘了车厢中的河北将校,以及那个浑浑噩噩的京营将领。
那位来自京营禁军的将领,对京中宰辅家的衙内并非不熟悉。可惜一开始没注意到韩钟与的交流。在听清楚韩钟的姓名之前,他甚至以为是韩钟是安阳韩或灵寿韩的子弟,直到韩钟明说不是,又报了姓名,这才反应过来,而后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就在车厢中,韩钟与一干将领聊了一阵,待发车时间将至,方下了车来。
待列车启动,河北的继续坐在门口,京营的回到中间发汗,秦琬四人依然躲到最后面,骂骂咧咧,“那几个鸟货,肯定早就知道韩相公家的衙内到保州来了。”
“他们怎么能”
几个河北佬,反而比他们这些被定州路王厚王太尉所倚重的心腹,还要更早一步得到消息。
“还能是什么?有人呗!”彭保冷道。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看起来还是他们在河北的根基太浅了。虽然说这些年有许多西军和京营的将校调来了河北,但他们在河北军中还没能扎下足够稳固的根基。
秦琬抬头向前面望了一眼,三个河北汉正低头窃窃私语:“他们都是魏王家的?”
苏佐点头:“灵寿的人都在真定府。”
皇帝如今有等于无,河北地方上又兴起了对辽贸易,大多数边将纷纷或主动或被动的与地方豪族勾搭上,其中势力最大的自然是真定灵寿、相州安阳两家韩姓豪门。不过两家为了避免纷争,也暗地里划分了势力范围,相互间有了一层不言于外的默契。
“难怪他们方才都没上赶着巴结二郎。”秦琬回想前面三位方才的举动,心中又有些明悟。溜须拍马是溜须拍马,但秦琬一过来,他们就让开,可就有说道了。
苏佐拍着秦琬的肩,“秦乙,不是我说,那些河北人可不认韩相公。你看,这两年他们什么时候多给你一个笑脸?”
秦琬苦笑了一下,苏佐这话说得的确是没错,“他们不知道二郎为人。”韩冈家的子弟被教育得很好,秦琬曾经在京中任官,来往次数不少,感觉待人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倨傲。
“是啊,自是要陪着小心。”苏佐道。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投入韩冈的门下,要不然也不会跟秦琬这位韩冈嫡系别苗头。
但在宰相家的衙内面前,谁也不会蠢到崖岸自高。看到宰相家的衙内,上前去奉承的人会不会被记住还说不准,而不去奉承的,则肯定会被记下来的。
彭保揉了揉鼻子,关起门窗的车厢里面空气燥得很,“宰相家衙内来了,连这几个破烂货都知道了,德半堂的人是闲得慌?”
反正彭保是想不到,除了生意做遍河北的安阳韩家的德半堂,还会有什么渠道能让边境上的走狗了解到后方机密,而且还这么快。
“魏王家开的德半堂里面,多少他们的亲眷?光靠魏王家的人,德半堂也占不了河北半边天下。”
“照我说,还是怕他们横眉竖眼惯了,见到宰相家的衙内,还不给面子,到时候惹怒了韩相公,安阳那边也不方面出面。”
秦琬点头,这话说的没错。
现在站在门口的三位,随便哪一位,上溯三代都在河北军营中吃朝廷的饷,随随便便都能与京师里的高门拉上关系。河北豪门毫无顾忌的扩张势力,河北军中将门派了不知多少子弟进去联络感情,平素里都是坚定立场,与其他派系坚决划清界限。平常这是忠心的表现,可要是在韩冈的儿子面前表现得太过分,对军权十分重视的都堂说不定立刻就会行动起来。
“许疯子,怎么都不说话?”彭保忽然对旁边的许由道,“该不会被宰相家的衙内惊到了吧。”
听到彭保提起,秦琬、苏佐也诧异起来,“是啊,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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