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看不见的真实(六)(1/2)
对夏尔来说,“亲人”一词有着复杂的含义。<
既是最危险敌人的同义词,也是等同于庇护者,偶尔还是lěng ò 的旁观者。
岁时被排行第二的兄长冷不防推下楼梯,留下至今仍未能消除的裂伤;5岁时被长兄用棍棒打伤头部,御医们有的说时从高处坠落,有的说是被花坛砖头砸中;6岁时吃了王后赏赐的饼干,差点中毒死亡……
要不是有胞姐的庇护,恐怕早就在王家陵园阴冷潮湿的坟墓里腐烂成一堆白骨了吧,而那位端坐王座之上,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父亲,到时候恐怕连一声叹息都不会有吧。
日复一日接受兄长们的虐待,除了gāo dù 的警惕,夏尔还过早的学会了接受绝望和达观。
孩童未成熟的精神中,既没有所谓坚定信念,也欠缺化悲伤为愤怒的力量,面对不可逆的残酷境地,没有人教导他们如何走上坚强的道路,唯一能做的只有封闭内心,扼杀还能感受到痛苦的自我,用认命的态度来麻痹自己。
这些年来,除了密涅瓦,夏尔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直到遇见那些人——
‘穿女装的大哥哥’。
这是夏尔第一次见到罗兰时的直观影响,并且成了日记里,还有和密涅瓦交流专用来代称罗兰的名词,也是“不可思议之人”的同义词。
不寻求任何好处,明知道和他这样的废物王子扯上guān xì 不会有任何好处。更不是为了讨好王姐,极其自然的救下了病重到几乎快死的自己,后来几次进入王宫时也特意带来了礼物。第一次有除王姐和德兹鲁将军以外之人送来礼物,jī dòng 、yí huò 、害羞混杂在一起,不光连dào xiè 都忘了,连该怎么处理礼物都显得手足无措。
真是个奇妙的人——
带着这样的感想,加上好奇心,夏尔开始关注起罗兰。
最开始,对罗兰的观察映像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觉得他是一个比一般人幸运好几倍的老好人。财运、官运、特别是桃花运。都到了只要是男人,都想把罗兰送上火刑架的程度,真不明白zhè gè 不懂女人心的傻瓜到底哪里特别有吸引力。
随着观察的深入,特别是最近几天。夏尔发现了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每天表演彩排jié shù 。所有人离开专用车厢后。罗兰会一个人偷偷溜进车厢,在身上各处绑满大大小小的沙袋。之后先是用脚勾住天花板上的栏杆,反复弓起身体。用腰腹的力量抬起上半身触碰到腿部。反复数百下之后,又换成用两根手指抓住栏杆,用臂力拉动全身,数百下之后又换另一只手。
好厉害。
见识到这种激烈的锻炼方式后,夏尔不禁感到惊讶,一连几天见到罗兰都是这样激烈的锻炼自己,并且发现沙袋里灌得都是沙金后,他就只剩下佩服和惊讶了。
就连体弱多病、缺乏锻炼的他也明白,能将身体捶打到这般地步,已经不单单是体能和身体素质的yōu xiù ,没有贯穿如一的毅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但身为财团继承人,衣食无忧的罗兰,为什么要这样锻炼自己呢?
抱着yí èn ,夏尔jì xù 观察,到了昨天,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穿女装的大哥哥’肩上站着一个三头身的小人!那个小人有着一头奇怪的黑发,穿着红色无尾礼服,拄着手杖,看上去就像一个绅士,但嘴巴却很毒。大哥哥也拿他没bàn fǎ ,经常被他弄到扑街。真不敢相信,那个小人明明那么小,lì qì 却比大哥哥还要大。”
即便是分身,那也是李林的分身,其**强度比人类之身的罗兰还是稍微强上那么一点。不知道这一点的夏尔做出了他自己的推论。
“那个一定是‘妖精‘吧,传说中替人看屋子的妖精,能用一只手举起整张办公桌,另一只手清扫桌面下的灰尘,同时控制好几块抹布,把窗户擦得闪闪发亮。那一定是个非常老,也非常能干的妖精先生。”
男孩脸露微笑,在笔记本上留下了惊世骇俗的文字,对这些文字一旦流传出去会引起何等腥风血雨一无所知的男孩支起下巴,奇妙的寂寞缠绕在周围。
写不下去了。
(我其实……有一点羡慕)
心里的想法说不出口,连留在纸上都做不到。
夏尔不害怕的家人只有密涅瓦一人而已,某种程度上,王姐还等同于早逝的母亲。
然而,由于xiōng dì 和王后、王妃的敌视态度,密涅瓦对zhè gè 弟弟难免过度溺爱,有时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或许是因为一力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或许是对弟弟在记事前便和母亲分离的yuán gù ,密涅瓦和夏尔之间guān xì 和普通姐弟稍稍有些不同。
如同中间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摸得着……但并非直接的guān xì 。
所以当他看见罗兰和李林那种直来直往——他认为是如此——的“亲子guān xì ”,忍不住怦然心动。
不行。
摇了摇头,夏尔将杂念摒除,对得到密涅瓦庇护才能活到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念头简直是在亵渎王姐一直以来的努力,是绝不应该有的念想。
深深的呼吸,透过窗缝看着正登上演讲台的密涅瓦,夏尔小声嘀咕着。
“说不定……那位大哥哥真的是王姐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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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萌芽的鲜绿色立领制服,配上金色鸢尾花刺绣,身披及膝的酒红色斗篷,英姿飒爽的少女站在演讲台上,对着声音扩大装置大声说着:
“诸位勇士!献身正义事业的诸位!为匡扶正义和信仰的诸位!在你们的奋战之下……”
用词和声调都充满了令人热血沸腾的腔调,平心而论是不错的演讲。但出自一位少女之口多少让人感到违和,如果换个留小胡子、擅长肢体语言的大叔来讲这些东西,效果可能会更好。
“不是我的问题。”
张开隐形术式,坐在罗兰肩上的q版李林耸耸肩。
“我可是建议她讲点慰问性的东西,这种军国色彩浓厚的东西交给别人就行,她自己非要坚持的。”
“我知道……不过那个稿子的原版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我爱民主,我爱自由……’,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家伙根本就超可疑。”
罗兰小声嘀咕着,他的政治嗅觉还是比较敏锐的,李林不过是把古早的科幻电影经典巨著中。帕尔帕廷议长在得到参议军事独裁的授权时发表的演讲做了一些修改。然后让密涅瓦模仿议长的口吻背诵出来,再加上一些在北方大地为信仰而战的重要意义——此次公国和联军之战是威尔特世界历史上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重要战争。
第一次全火器军队大规模攻防,第一次对抗要塞炮和堑壕,第一次投入人体炸弹。第一次推广万岁冲锋。第一次投入成编制的狙击手……还有一千多年来第一次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站队。
最后一项还没有成为现实。但李林很清楚,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话说回来,fǎn yīng 还挺不错。”
扫了一眼台下的听众。罗兰yì ài 的感慨着。
密涅瓦的演讲恐怕并不对士兵们的胃口,但不知为何,现场弥漫着一片轻松祥和的气氛。可能是zhè gè 少女努力完成工作的心愿被大家感应到了,士兵们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kǎo lǜ 到之前圣女殿下才刚做过演讲,现在听众们的fǎn yīng 确实不错。
“毕竟大家也不可能摆出其它表情了嘛。”
毫不客气地冷水从肩膀泼了过来,少年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又huī fù 了正常。
正如李林所说,士兵们只能用这种表情回应,他们是为圣战、为国家荣誉挺身而出的战士,怀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在这种场合下除了“士气大振”之外,任何fǎn yīng 都是不正确的。
——真无聊。
迟了一秒,罗兰fǎn yīng 过来这是自己的评价时,随即在心里苦笑起来,自己居然用防卫军的标准要求人类军队。
防卫军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作为军队,不管到哪里这一点都一样,但在防卫军里很少能见到人类军队那套形式主义的东西,一切都是实用主义挂帅。更重要的是,自建立之日起,防卫军上下就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战”。
——我们为生存空间而踏上战争之路。
这是篆刻在防卫军每个军营里的一句话,从军官到士兵,每个精灵都会背诵这句话。正如这句话所说的那样,身处强敌环饲的环境下,以影子国家的形势存在,精灵们的安全感是极为稀薄的。从建军开始,他们就在不停地zhǔn bèi 战争,而在物质上的zhǔn bèi 开始之前,他们的精神状态早就进入战时了,靠着近乎于宗教般的忠诚和牺牲精神,以及从中引发出的强大凝聚力与实力,再加上领先于时代的技术装备,防卫军人数不多,却是当今世界最强军队之一。
不同于随时随地抱着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愿意为国家和民族慷慨无畏赴死的精灵士兵,人类士兵很大程度上还是为“国王陛下”和“领主大人”而战,更多则是为了战争shèng lì 后的各类犒赏——对敌国平民的劫掠、强奸等等。偶尔也有一些为宗教信仰而战的狂信者,但只是一小部分,在战场上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在阵营内部信仰分裂越来越明显的当下,放弃自我思考,靠着狂热信仰持续的宗教战争已经越来越难以为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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