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志怀霜雪曹孟德(中)(1/2)
皇甫嵩是个温恤士卒的人,在开过军议后,他仍没有歇息,不顾路途疲劳,马上就去巡营,视察部卒扎营的情况等到营帐全都扎好,士卒吃过了饭,入住营内,他才回到早给他搭建好的帅帐里,吃了些饭食睡下安歇
皇甫嵩的这套举动与荀贞恩结部卒差不多,这与汉家传统有关为将者不但要有“将威”,还要有“将德”,要“视卒如婴儿”,“视卒如爱子”,与众同好,与众同恶,同甘苦,共劳逸,只有这样才能使部众效死两汉的名将在这方面大多做得很好皇甫嵩世代将门,受父、祖的言传身教,在这方面是做得极好,“甚得众情”
荀贞回到自家营中,与戏志才闲谈,说起此事,两人感慨
戏志才说道:“朱公治军刚严,皇甫将军治军温煦前汉李广、程不识皆为边郡名将,李广治军宽简,‘人人自便’,士卒咸乐为之死,程不识治军严烦,行伍整齐今皇甫将军得李广之宽和,然观其扎营警宿,又有程不识的严烦,是兼得两将之长而无其短,今世名将也”
荀贞以为然,心道:“皇甫嵩当世名将,如今有幸能从他征战,我应趁此机会偷学几手”
要论儒学修养,皇甫氏远不及荀氏,要论治军打仗,荀氏则不如皇甫氏荀贞虽读了不少兵书,前世又从书籍影视上得来了一些治军的经验,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落到实处殊不易结恩、立威人人都会,这很简单,平时操练、战时冲锋这也不难,难的是具体的营务,是日常的繁杂琐事,全军的吃喝拉撒睡,为将者都要管,这就不容易了,他现下只有三千来部众,治理起来已觉甚是吃力了,而皇甫嵩率带了三万余步骑,观他治军却举重若轻,寥寥几条军令下去就能使全军井然有序这就是吴子说的:“约者,法令省而不烦”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并非人人都是韩信,以荀贞之年龄、见识、经历、才能,如今他也就是能带个两三千人马,顶多三四千人,再多,他就顾不上了如许仲、江禽、刘邓、高素、陈褒这些人,此前没有领兵的经验,虽在西乡时听荀贞给他们讲过些兵书,但不曾实践,眼下带个一二百人、三四百人就是极限了许仲的部卒最多,四个曲,四百人,一半甲士,一半弩手,事实上他带起这些人来很费力了平时,他总跟在荀贞身后,这些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自家的营里了
荀贞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现如今正与波才、何曼作战,没功夫理会他准备等到战后,专门抽出时间来,给部将们培训一下有一瓶水才能教半瓶水,在培训之前,他得先向皇甫嵩偷师学点东西
休整一日一夜,次日午时,皇甫嵩击响战鼓,与朱俊、文太守、魏校尉等将校官吏立於临时搭建起来的将台上,召集三军部众
集合的地点选在了巾车乡外一处空地上,四万余步骑络绎出营来到
荀贞、孙坚各带本部立在部队的最左边军中尚左指的是将军们,对士卒行伍而言却是尚右,“卒之行伍以右为上,示必有死志”,荀贞、孙坚所带的都是自募之兵,不能和“王师”相比,位最卑,故在左边
皇甫嵩昨天见荀贞等人时和颜悦色,和蔼可亲,今日他披甲立在将台之上,肩上挂绛色的披风,手按腰侧宝剑,面对集合完毕的四万余步骑,面容肃然,昂直立,从最左看到最右,末了收回视线,说道:“汝等皆为我汉家忠勇妖道生乱,祸害郡国,我军一路行来,汝等也看到了轮氏、阳城、阳翟、襄城、父城诸县的惨状,十室五空,路有死尸,孩童流离,家宅被烧,……”他指向远处的田野,“野间青苗无人照管颍川百姓苦矣颍川离京师只有咫尺之远,汝等多是京师的百姓、三河的勇士,如果此次不能击败颍川贼兵,他们势必就会入掠京师、三河,那么到的那时,你们的家园也会变成这个模样你们答应么?”
四万余步骑嘈杂地应道:“不答应”
“幸赖颍川太守文公并及郡中一干吏员坚守住了阳翟,使得贼兵前进无路,不得不转而南下,以图与汝南、南阳的贼兵合汝南、南阳贼势本盛,若是放任他们合兵,则贼势将不可制矣汝等不要以为汝南、南阳离京师、三河较远,你们的家园就安然无恙了,试问,贼势若不能制,他们在攻取了汝南、南阳全郡后,会怎么样?”
四万余步骑目注皇甫嵩,静听他说话
皇甫嵩环顾台下,大声说道:“他们肯定会再击颍川,进而攻入掠京师、三河当其时也,贼锋利锐,汝等的家园还能够保得住么?”
四万余步骑齐声答道:“保不住”
“所以,吾等救颍川、救汝南、救南阳,就是救京师、救三河,就是救汝等之家园,就是救汝等之父母、妻子、亲族贼兵昨日已陷舞阳,可能很快就会南下汝南或南阳了,时不我待啊,诸君吾等若不能赶在他们南下之前将之歼灭,则南阳、汝南不保,则京师、三河危矣则汝等之家园将被烧掠吾等出京前,卢将军、宗将军已带数万众去了冀州,击贼张角,卢、宗二将军当代之名将,有他们去冀州,定然不日就能平定张角,传其入京师,是汝等不必忧贼兵会从冀州击京师、三河如此,贼兵只有从颍川入京师这一途径了”
皇甫嵩抽出佩剑,指向蓝天,昂扬地说道:“为保家园,敢不死战?”
四万余步骑,骑士举马戟,戟士举步戟,矛手举长矛,弩手抽出佩刀,向天举起,同声大呼:“为保家园,敢不死战”
荀贞也抽出了佩剑,指向天空,随声大呼,同时心中想道:“皇甫嵩临战励士,不说‘忠义’,而从士卒们的切身利益入手,用他们的父母、妻子、亲族的安危来鼓励他们作战这是个挺好的办法”
皇甫嵩、朱俊带的部队大多是临时招募的京师壮勇、三河骑士,不是正规军,皇甫嵩、朱俊又是临危受命,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恩德未施,威严未立,不能指望他们如老卒那样俯帖耳地听从命令,与敌人奋死拼战这些部卒在从军前多是百姓,还不如荀贞部下那近千铁官徒,对他们讲“忠义”这些大道理没甚大用临阵之际,一个是“忠义”和“战死”,一个是“逃跑”和“活命”,八成以上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故此,在这个时候,要想让他们死战,只有用他们的亲人、宗族的安危,用他们的家产、田地来激励他们
这一战,皇甫嵩、朱俊等将领是为忠义而战,部卒是为家园而战
誓师过了,全军开拔
朱俊部来的早,熟悉地理,由他们先行,皇甫嵩率本部随后孙坚、荀贞跟在朱俊部中
巾车乡离滍水不远,十几里地,行不多远,已至河边
朱俊昨天派了三千人拿着土囊到河边,装成渡河的样子,以牵制昆阳城里的何曼,虽没真的渡河,但已断绝了上游的流水上次断流因是夜间,又急着渡河,故此没能彻底断流,河中当时还有积水,这次时间充裕,上游的流水彻底被断绝了,露出潮湿的河底
见朱俊、皇甫嵩率主力来到,昨天领兵出营断流的军官迎将上来朱俊令部众暂驻河边,等候皇甫嵩,带着孙坚、荀贞等人去到河边观看
上游的水昨夜就断绝了,今儿被日头晒了大半天,河底的泥土虽还比较潮湿泥泞,但比上次强上了许多
朱俊亲自下到河里走了两步,试了一试,颇是满意,回到岸上,对荀贞、孙坚等说道:“不但步卒能走,骑士也能驰马过之了”
荀贞、孙坚也下去试了试,回来应道:“确实如此”
朱俊问那个军官:“波才、何曼在河对岸布置的那五千贼兵,昨夜回昆阳后有没有再出来?”
昨天这个军官率兵来到河边时,波才、何曼驻扎在河对岸的五千人还在,两支军马隔河对峙,入夜后,大约二,这股人马撤走回昆阳去了这个军官因得以把上流断绝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再出来”
朱俊举远望河对岸十几里外的昆阳城,尽管离得远,只能看到个城池的轮廓,但在平时城中嘈乱的人声便是在河这边也能隐约听到,此时却毫无半点声息传来城中定是警戒森严朱俊又问道:“贼何曼昨夜可曾遣军去舞阳?”
“没有”
“何曼把对岸的五千贼兵调回城内,又不去舞阳”朱俊冷笑,说道,“看来他是打算死守昆阳,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正如戏志才、皇甫嵩的判断,何曼害怕会遭到汉军的尾击,既不敢在河边留兵马,又不敢出城去舞阳
荀贞站在朱俊的身后,亦远望昆阳,心道:“因皇甫嵩的到来,颍川黄巾分处两城,不得会师昆阳不足虑,早晚都能攻下,如今唯一所忧者,不知舞阳的波才会有何反应?”
想到此处,他不觉想起了昨天皇甫嵩的一句话皇甫嵩说:若是波才抛下何曼,自己遁逃了,倒是省了汉军不少麻烦他心道,“皇甫嵩这句话或许只是为了宽解诸将,但说得还真对要是波才单独逃遁了,我军打昆阳就省了许多力气,可以全力以赴,但若是他不肯先逃,则在我军攻打昆阳时,他必会来救他要是只派三五千人来救倒也罢了,万一他亲带本部全军来救?一两万人马,是个小小的麻烦啊”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
须知,渡过滍水之前,是黄巾军占有地利,渡过滍水之后,尽管何曼有昆阳为凭,但却就变成汉军占有地利了,因为就如父城和昆阳隔河相望一样,昆阳和舞阳之间也有一条河水,名叫澧水,亦是汝水的一条支流
有了这条澧水在,之前是波才、何曼在滍水对岸阻击汉军渡河去击昆阳,现在就变成了汉军可在澧水这边阻击波才渡河来救昆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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