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茧自缚(1/2)
百里风间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有过很多次的时光,他都是这样捏着她的手,为她调理气息。她许是正黏着他,许是和他闹脾气,而每每手伏在他的掌心里,人都奇异地温顺下來。
可如今不同的情形一样的举动,结果必然是不一样了。更何况从前的他们,也沒有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一定这样,谁也救不了你。”拂袖起身,阴影高高打下來,他的语气结了霜,端起事不关己的漠然。
自以为及时抽身而出,实则被她的爱逼得节节败退,只能落荒而逃。
再一次的不欢而散,他摔开走门时力道大得过分,人都离开许久铁门依然在摇摇晃晃,像是谁颤抖的心思。
景澈蹲在仙狱角落,隐隐有受刑难忍的痛呼声从遥远黑暗传來。凝固的疼仿佛又重新席卷而來,在见到他之后,那些久旱渴霖的抚慰并沒有如期而至。她开始缩起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头深埋入膝盖,乱糟糟地青丝盖在脸侧,眼眶莫名红得厉害。
之前是有真切苦衷、被威胁而不得不与他为敌,如今是被他彻底寒了心。们在对峙与硬碰硬中度过几年师徒生涯,他明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偏是桀骜性子使然,一句好话不多便又冷言相向。他一定要在她伤痕累累的身心下再狠狠插一刀,当真是狠的下心。
而她又不能低头苦求换來同情怜悯,只能以这种决然的方式表明心迹。骄傲是个套子,套着她和他都走不出去。
头顶黑暗,远处光源缩成一个点。
睁眼闭眼都是一个样子,景澈模模糊糊便阖着眼沉入梦中。身上的痛渐渐远去,梦里只有一片白马骨的花瓣,漫山遍野,轰轰烈烈。
“阿澈啊……”
“阿澈,阿澈。”
两个男人的声音恍恍惚惚重叠在一起,不知从何处传來,似乎近在咫尺,似乎遥不可及。拨开每寸肌肤下的知觉,世界声色颠倒复归位,景澈在呼唤下徐徐撑开紧阖的眼皮。
“修师兄?”身子跟灌了滚烫铁水似的,灼得浑身都疼。强撑着坐起來,挪出去几步。
“是我,”也修颔首,目光顺着微弱光线端看景澈,见到她浑身血痕,不由眉峰一拢,怒意微薄,“他们对你用刑了?”
“又不能真的杀了我,不过是摆个架势扮猪吃老虎。”景澈自嘲地轻笑。
也修注视着她笑意凄凄的脸庞,眸色之中露出疼惜之意,而脸色清冷如山巍峨不动,口吻听起來有一种云雾缭绕般的温柔:“把手给我。”
“呃?”
“來时陆师叔嘱咐我给你上药。”
景澈抬起手,好像还残存着他的温度,一下子就失了神。恍惚回神才想起也修说的是什么。被三昧真火灼伤的伤口都结了疤,比之身上别的伤口微不足道,却还有人惦念着。
“让陆师叔挂心了。”这句话是真切的感动。
陆慎雨往常对她像是女儿一般厚,虽然她们沒有同她与百里风间如此亲近的关系。而这种时候,反而是她最亲近的师父來时,甚至半句都未问她身体如何,是不是经得起重刑。
也修垂眸替她敷药,颇为小心地捏着恰到好处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不肯说?”
她不回答,只反问:“修师兄,你信我么?”
他愕然抬头,不明她意,却郑重点头:“我自然信你。”
“可他不信我。”唇角染开的笑有些凄意。
也修心知她口中的他应是百里剑圣,总觉这其中有说不清的微妙,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出头绪。他这么刻板而墨守成规的人,自然不敢让思绪有一点越界,更不会想到景澈惊世骇俗的心思
“那你告诉我。”
“阿邺是我放走的,可是七影还是死了,他是为救我而死的,”景澈捂住脸,闷闷的嗓音里揉了哭腔,“也修你知道吗,七影死的时候……他全身溃烂了,他的腿还在流血,我就抱着他的尸体坐了一夜,第二天我见到师父,我以为他是來救我的,可是师父问我,你怎么还敢活着……”
少女终于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眼泪争先恐后从指缝间溢出來,黏着发丝绞在手心。
“阿澈,别哭了。”也修温声哄着她,眉头不由蹙紧。七影的死相他也听说过,但从景澈的话里他还是沒有理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她情绪不稳定,语无伦次,一边哭一边说,听得模模糊糊。
外头一阵铁链啷当声催促着:“该上殿了。”
也修抚着她的背,道:“我带你上殿,到了殿上你千万不要嘴硬,晓得?”
景澈抹了一把脸,眼睛红得骇人,并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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