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韩文一动未动,胡不归眼中却是精芒一闪,他的手刚碰到韩文的手,五指突然一搭、一勾——只觉手腕上像是突然多了道铁箍。接着,韩文的人竟被拎了起来!
这疯子不但出手得骇人,这一搭、一勾,两个动作中,竟包藏了当代武林中四种最可怕的武功。
他手指刚搭上韩文手指时,就使出了内家正宗“沾衣十八跌”的内力,论任何人被他沾着,都再也休想甩开。
接着,他就使出了传自武当的“七十二路擒拿手”,搭住了韩文的脉门,论任何人的脉门被他扣住,真力就再也休想使得出。
然后,他再以“分筋错骨手”错开韩文的筋骨。
最后他那一招,用的却是塞外摔跌的手法,论任何人只要被他拎起,摔下,就再也休想爬得起来。
这四种功夫有的是少林正宗,有的是武当真传,有的是内家功夫,有的是外家功夫,但论哪一种,都不是轻易可以学得到的。就算能学到,也不容易练成,就算能练成,至少也得下十年八年的苦功。
这疯子却将每种功夫都练得炉火纯青,有十足十的火候,当真是骇人之极;
可韩文一动未动,就这样躺在地上看着胡不归,看着他放在喉咙的手,缓缓地说道:“你的剑呢?”
胡不归一愣,好半天,笑嘻嘻的说道:“丢了!不知道被谁偷去了!嘿嘿嘿!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没有杀气,何况……”,韩文略微点头。
顺着韩文的目光,胡不归也看到了自己胸腹下的情况,韩文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以指作剑,如果胡不归刚才动了杀心,这么近的距离下,韩文一剑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以静制动!以虚避实!厉害!”,天机老人也不得不赞叹韩文的胆量与应变的能力,短短的一瞬间内,竟然就有了这种反应。
“没意思!没意思!”,胡不归连连摇头,直接坐在地面上。
又看向了韩文的左手,好像很有兴趣儿,因为他刚才去封锁韩文的脉门的时候,那只手突然坚硬如金石,他封锁脉门,错开韩文筋骨的手段全都没奏效,只得用了一招塞外的摔跤法。
“你欠龙啸云的情儿,我杀了他,为什么你反而对我没有杀心呢?”,韩文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狐裘大氅的尘土,缓缓的问道。
“恶心!恶心死了!嘎嘎嘎!我这人神魂不定,喜怒常,黑白不分,颠三倒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实在***不是东西。但龙啸云却比我不是东西,他儿子比他还不是东西!哈哈哈!你杀了他,他的人都死了,我还欠个屁他的情?”
胡不归呲牙笑着,欢天喜地的样子,挤眉弄眼儿的朝着韩文道谢,然后一溜烟儿的跑掉了。远远的传来声音:“痛自在喽……啦啦啦……死的好啊!死得妙……”
“这人真是颠三倒四,疯了啊!”,天机老人连连摇头。
突然间。远处跑来一个麻子脸的老汉,手中捧了一封信,远远的站住,把信放在街道上,远远的说道:“李大爷请您明日当阳街相聚!这是请柬!”
他没说请谁,也没说是谁请他,但韩文已经知道是谁了。因为这个麻子脸儿的是龙啸云曾经的管家。
.......
.......
长街静寂。
李寻欢带着他那特有的咳嗽声,漫步在这个平常并没有人来的街道,慢慢地踱步前进。他忽然想到这这里有一家很不错的酒肆,也便信步前往,只不过,这本来没什么人来的酒肆小楼。如今是热闹非凡。
不但那酒菜的香气是从小楼上传来的。而且楼上还隐约可听见一阵阵男女混杂的笑声,李寻欢有些错愕,随后笑了,似乎是为这家酒肆的生意变好而感到高兴。
可笑容过后,又是一抹哀伤,他弯着腰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了好久,他昨天看到了龙啸云与龙小云的尸体,龙小云还好。一剑封喉,龙啸云的身体……却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了!
那简直堪比凌迟!
但李寻欢知道。那也只是一剑,一剑化万千!所以龙啸云才会变得那么凄惨,就算这个男人不是东西,可韩文的手段,着实令他不喜、胆寒、愤怒!
没错,他要是再晚去一步,林诗音已经悬梁自尽了!就算是现在,他也是让老管家帮忙照看着她,而他自己,则是想要找韩文……一较高下,如果能够取下他的头颅,也许林诗音不会那么痛苦吧?
可老管家在他临行前的一句话,让他现在的心情是百转千回,惆怅莫名了——你要是死了,夫人可就真的再也没有了依靠了!她今后什么都没有了,那还如何活下去?
喟然长叹中,李寻欢上了酒肆小楼,可他很久错愕了,小楼上的地方虽不算大,也不算小,像李寻欢这么大的人,就算有一两百个在楼上,也不会挤满的。
现在楼上只有二十来个人,却已几乎将整个楼都挤满了。李寻欢想走进去,几乎都困难得很。
小楼本来用木板隔成了几间屋子,现在却已全都被打通,本来每间屋里都有一两张桌子,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桌子都已并在一起,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菜,堆得简直像座小山。
屋子里坐着十来个女人,她们都坐在地上,因为论多么大的椅子她们也坐不下,就算坐下去,椅子也要被坐垮。但谁也不能说她们是猪,因为像她们这么胖的猪世上还少见得很,而且猪也绝没有她们吃得这么多。
李寻欢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有一大盘炸子鸡刚端上来,这十几个胖女人正好一齐在吃炸子鸡。那声音简直可怕极了,任何人都法形容得出,小孩若是听到这种声音,半夜一定会做噩梦。
堆酒莱的桌子旁铺着七八床丝被,最胖的一个女人就坐在那里,还有五六个男人在旁边围着她。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穿着极鲜艳的衣裳,年纪也都很轻,长得也都不算难看,有的脸上还擦着粉。
他们身材其实也不能算十分瘦小,但和这女人一比,简直就活像个小猴子,这女人不但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一条腿简直比大象还粗,穿的一双红缎软鞋,至少也得用七尺布。
那五六个男人有的正在替她敲腿,有的在替她捶背,有的在替她扇扇子,有的手里捧着金杯,在喂她喝酒。还有两个脸上擦着粉的,就像是条小猫似的蜷伏在她脚下,她手里撕着炸鸡,高兴了就撕一块喂到他们嘴里。
幸好李寻欢很久没吃东西了,否则他此刻只怕早就吐了出来,他平生再也没有瞧见过比这令人恶心的事。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反而大步走了进去。
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全都在盯着他。被几十个女人盯着,并不是件好受的事,尤其是这些女人,她们好像将李寻欢看成只炸鸡。恨不得一齐伸出手将他撕碎。
论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变得很局促,很不安。
李寻欢并没有。就算他心里有这种感觉。表面也绝对看不出。他还是随随便便地走着,就算是走上金殿时,他也是这样子,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论谁也没法子使他改变。
那最胖最大的女人眼睛已眯了起来。她眼睛本来也许并不小,现在却已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线,她脖子本来也许并不短。现在却已被一堆堆的肥肉填满了。
她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座山,肉山。
李寻欢静静地站到她面前,淡淡地笑了笑。道:“大欢喜女菩萨?”
这女人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我?”
李寻欢道:“久仰得很。”
大欢喜女菩萨道:“但你却没有逃走?”
李寻欢笑道:“我为何要逃走?”
大欢喜女菩萨也笑了。她开始笑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忽然间。她全身的肥肉都开始震动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随着她震动了起来。本来伏在她背上的一个穿绿衣服的男人,竟被了出去。
桌上的杯盘碗盏“叮当”直响,就像地震。幸好她笑声立刻就停止了,盯着李寻欢道:“我虽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其中之一!”
李寻欢道:“哦?”
大欢喜女菩萨道:“我的干儿子被杀了!是你或者是另外一个人干的!我也是听人说你们今天要在这里碰面,所以来的,对吗?”
李寻欢道:“是!”
大欢喜女菩萨眼睛又眯了起来,带着笑意道:“想不到你这男人倒还有点良心。倒是不错!”,她一挑大拇指。接着道:“讲义气,有骨头,我前来寻仇你非但不跑,还在这儿等着另外一个人来赴约,够魄力!”
李寻欢笑道:“女菩萨想要找人寻仇,谁能躲得过去?”
大欢喜女菩萨又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得意,道:“好,你不但有良心,也有胆子,我倒还真舍不得杀你。”她的腿一伸,将伏在她腿上的一个男人了起来,道:“去,替这位客人倒酒。”
这男人穿着件绲着花边的紫红衣服,身材本不矮,此刻却已缩了起来,脸上居然还抹着厚厚的一层粉。
看他的五官轮廓,看他的眼睛,他以前想必也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以前认识他的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变成这样子。
只见他双手捧着金杯,送到李寻欢面前,笑嘻嘻道:“请。”
一个人落到这种地步,居然还笑得出口。
李寻欢暗暗叹了口气,也用双手接着金杯,道:“多谢。”
他论对什么人都很客气,他觉得“人”,总是“人”,他一向不愿伤害别人,就算那人自己在伤害自己。金杯的容量很大,足可容酒半斗,李寻欢举杯一饮而尽。
大欢喜女菩萨笑道:“好,好酒量!好酒量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我这些男人谁也不比上你。”
那穿紫花衣服的男人又捧了杯酒过来,笑嘻嘻道:“李探花千杯不醉,请,再尽这一杯。”
李寻欢怔住了。这男人居然认得他。
大欢喜女菩萨皱眉道:“你叫他李探花?哪个李探花?”
那男人笑道:“李探花只有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大欢喜女菩萨有一些怔住了。屋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发了直。小李飞刀!近十余年来,江湖中几乎已没有比他响亮的名字!
大欢喜女菩萨突又大笑起来,道:“好,久闻小李探花不但有色胆,也有酒胆,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除了你之外,别人不敢如此淡然面对我!”
那男人笑嘻嘻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这就叫艺高者胆大!”
李寻欢一直在盯着他的脸,忍不住道:“却不知阁下是……”
那男人笑道:“李探花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么?”
大欢喜女菩萨目光闪动,忽又笑道:“你的人他虽已不认得,你的剑法他想必还是认得的。”
那男人格格笑道:“我的剑法……我的剑法连我自己都忘了。”
大欢喜女菩萨缓缓道:“你没有忘,去拿你的剑来。”
那男人倒真听话,乖乖地走到后面去。后面还有刀勺声在响,一阵阵香气传来,这次炒的是“干炒雪腿”,正是滇贵一带的名菜。
那男人的身形虽已有些佝偻,但走起路来倒不慢,还不到半盏茶工夫,就捧着柄乌鞘长剑走了出来。
大欢喜女菩萨笑道:“来,露一手给他瞧瞧。”
笑声中,她已将手里的大半只炸鸡向这男人抛了出去。只听“叮”的一声,剑光一闪!这男人拧身,拔剑,剑光匹练般飞出,剑花点点。大半只炸鸡已变成四片,一连串穿在剑上。
李寻欢失声道:“好剑法!”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男人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如此迅急的出手,最奇怪的是,他使出的这一招剑法李寻欢看来竟熟悉得很,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还仿佛曾经和他交过手。
这男人已笑嘻嘻走了过来,道:“这鸡炸得还不错,李探花请尝一块。”
黄澄澄的炸鸡串在碧森森的剑上,果然显得分外诱人。碧森森的剑光宛如一池秋水。
李寻欢耸然失声,竟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夺情剑!”
这男人掌中的剑,竟是夺情剑!望着这男人,李寻欢全身都在发冷,嗄声道:“游龙生,阁下莫非是‘藏剑山庄’的游少庄主。”
这男人笑嘻嘻道:“老朋友毕竟是老朋友,你到底还是没有忘了我。”
他似乎笑得太多,脸上的粉都在娑娑地往下落。
这真的就是游龙生?这真的就是两个月前雄姿英发,不可一世的少年豪杰?李寻欢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少年竟会变成如此模样,他不但为他悲痛,也为他惋惜。
但游龙生自己却似已完全麻木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慢慢地将挑在剑尖的炸鸡取下,挑了一块最肥的,放在嘴里咀嚼着,喃喃道:“好,味道果然与众不同,能吃到这种炸鸡,真是口福不浅。”
大欢喜女菩萨笑道:“藏剑山庄的厨子做不出这么好的炸鸡来么?”
游龙生叹了口气,道:“他们做出来的炸鸡简直就像木头。”
大欢喜女菩萨道:“若不是我,你能吃到这种炸鸡么?”
游龙生道:“吃不到。”
大欢喜女菩萨道:“你跟我在一起,日子过得开心不开心?”
游龙生笑道:“开心死了。”
大欢喜女菩萨道:“林仙儿和我,若要你选一个,你选谁?”
游龙生似乎又想爬到她脚下去,笑嘻嘻道:“当然是选我们的女菩萨。”
大欢喜女菩萨抚着肚子大笑起来,格格笑道:“好,这小子总算是有眼光的,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她忽然指着自己的咽喉,道:“来,往我这地方刺一剑,给李探花瞧瞧。”
游龙生道:“那不行,若是伤了女菩萨,那怎么得了,我也要心疼死了。”
大欢喜女菩萨笑骂道:“小兔崽子,凭你也能伤得了我,放心刺过来吧!”
她居然抬起了头,伸直了脖子在等。
看游龙生迟疑着,眼珠子不停地在转,突然道:“好!”
这“好”字出口,他剑也出手!但见寒光闪动,如惊虹,如掣电。
游龙生剑法之,虽不及阿飞、韩文,但也可算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李寻欢曾经和他交过手,对他的剑法自然清楚得很。
大欢喜女菩萨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居然连动都不动,她若是个男人,倒真像一尊弥陀佛。
剑光已闪电般刺入了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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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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